时柒回到家中时,屋顶被翻新了一遍,做工的人已离开,想来工钱已经被荀木付过了。时柒找来了个新的花盆,将花重新移栽,又将昨夜被窗边雨打湿了如今已发硬的宣纸搓成团丢进了火坑中,待睡烧得滚沸,倒了一杯待降温了再喝药。做完这些事,又找来一床薄被褥,盖在膝上,整个人又陷入圈椅上,看窗外远山美景,喝了药困意席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样的生活流程,和现代时大同小异,她远在外乡工作,倒也习惯了这种孤独的状态,享受并沉入其中。
时柒这边睡得安稳,陈夫人这边却是整夜难眠。许是天气变幻无常,忽冷忽热,一向强势的陈夫人竟一病不起。荀木将画卷的事公开于世时,掀起城中一阵风浪,按着画卷中找人,有重金悬赏,很快也确定了其他四个女子。荀木将那四名女子传到县衙,并一一确定了这些人与吴老板的关系,要么是你情我愿的床伴,要么是被迫强占的无辜女子,堂下百姓无一不惊讶。
这所谓的痴情男子竟惹了那么多风流债!真是造孽!
女子哭啼声时大时小,荀木一一看去,有无畏有委屈,还有一位冷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荀木觉得意外,问道:“你是何人?与吴老板是何关系?”
女子抬头,是一双好看的含情眼,但眼里泛着硬生生的冷意,语气更是冰冷至极:“千兰,花市里一名花店老板,他是我仇人。”
不用多说,什么仇如今也了然于世,这下荀木也知道为什么吴老板后院里的房间为何摆了那么多盆花,许是为得美人青睐吧。
“你对他有恨,可曾想过他死?”荀木又问。
“想过,没做过。”
“为什么?”
“没那本事。”
当下也没有什么证据指认谁,荀木又换了问题:“这几幅画像上的人脸,是你们谁做的?”
纷纷摇头。
“你们几个,有谁用过金边瑞香的香囊?”
四人再次摇头。
问不到实质有用的东西,但荀木心里已经有了方向,退了堂之后,他亲自去了陈家。陈夫人卧病在榻不便行动,只能他跑一趟。
下人将陈夫人从床上搀扶到客堂,荀木见到时心里一惊,才几日,陈夫人竟病成这样。
“抱歉,实在有所叨扰,不过此案陈夫人您涉嫌其中,还得问你些问题。”
陈夫人坐在椅上,眼睛无神,费力的点点头。
荀木将她的画像展开,说道:“这副画上人是你,是吴老板为你所作,但他不光为你作画,还给其他女子作了画,你出于嫉妒,与他争吵时不小心将墨泼了这些画卷,你以为这画算毁了但不曾想他竟没扔还放在了床底板的后面。你身有家室却与他厮混,许是香囊里香料撒了出来,他的床榻上全是你香囊的味道,你怕露馅,将香料全都捡拾干净却不想遗漏了一小瓣,除此之外,你还用其他各种怪异难闻的味道欲掩盖香囊味,虽然城中女子有香囊的也多,但只有你佩戴过金边瑞香的香囊。吴老板出事后你便没再带过香囊,但是还是被我顺藤摸瓜,查到了你身上。”
陈夫人强撑着精神,神情由震悚到平静再到最后的悲怆,全都落进荀木眼里。实际上,他这番话只是按着程旭查出来的事加上自己的猜测说的,没想到竟也能炸出不少,他又继续说:“我找人查了些往事,早年间,你与吴老板算是青梅竹马,但后来却分道而走,你嫁给了陈元林,他娶了旁人,他妻子因病故去,你与他再续旧情,可在暗地里,他除了你还招惹了其他女子。”
堂中静得针落可闻,一瞬后,呜咽声响起,陈夫人眼里开始蓄起了泪水,她喘着气说:“这是他的报应,谁让他,负了我。”
两人起初是有情,但吴老板却不甘一人,私下也常去青楼花苑,这就是两人分开的原因。多年以后,陈夫人依然顾念旧情,又与他厮混一起。
“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这些画被毁,不是不小心,是我故意的。当时他允诺我事后便毁去,但没想到被他藏了起来。”
“所以后来你杀了他?陈元林也是你杀的?是雇人行凶?”荀木追问。
陈夫人抹了一把泪,嗤笑一声:“我开始是想杀他的,但始终没狠下心。那夜……他喝了些酒朝我发疯,我与他争吵,房间里乱成一团,画卷也被我泼了墨,气急时跑出去,刚从后院出来就听到他出事了,转回去只看见地上的尸体,怕牵扯到自己,便立即叫人处理了房间里散了一床的香囊,还给了那些下人封口费。”
“至于陈元林这个废物,哪怕再不济也是我的相公,我杀他作甚?”陈夫人泪干了也不哭了,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神逐渐开始涣散,说话都倾向疯癫,“他两都惹了一身风流债,连死时都一样,这是他们的报应!而我突如其来的病灾,这是我的报应。”
后面的话荀木没再听了,案件看似明晰许多实则又进了死胡同。吴老师身前风流事传得很快,大街小巷都散着议论声,嘲讽、鄙夷皆有,陈家店铺是开不起来了,其他三名女子也备受争议,藏在家中不肯出。
唯有千兰的花店一直开着,即便没什么客人。
荀木去了一趟花市,在千兰的店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子,荀木单看背影觉得眼熟,仔细回想,原来他就是那日跑得疾快将时柒撞到在地的人。男子帮着千兰搬弄花盆,十分卖力,与千兰像是眷侣但两个又并无亲昵,像是好友但男子的眼神并不纯粹。
荀木不太懂风月之事但也能看出不少,径直进了店里。
“荀大人?”千兰见来人,擦净了手上前迎接,脸上比在公堂上时多了几分柔意,显得更平易近人许多。“大人至此是有什么要事吗?”
“案件有些事还得再问问你。”荀木说着看了一眼男子,意在暗喻着什么。千兰懂了并让男子退至店外,他经过荀木身边时,一股杀肃气息掠过,很淡很轻不易察觉,但荀木却没放过那充满戒备的目光。
“大人请问。”
荀木掀衣坐下,看了一眼花店,余光瞥见店门外的男子死死的盯着这边,仿佛只要千兰有事他便冲进来拼命一般。
“千姑娘,据本府所知,金边瑞香出自南方,这里的气候并不太适宜养殖,这城中的花市里,唯有你这有卖,因此城中的一些金边瑞香的胭脂和香囊皆是出自你这里。陈家做着胭脂生意,陈元林来你这买花,起了贼心,几次三番叨扰你,被陈夫人发现,骂你骂得难听,加上吴老板又与你关系不清,陈夫人更是厌恶你,此后散播你的谣言让你生意难做。”
千兰坦然一笑,似乎不意外荀木的猜测。
“大人果真厉害,竟连这层关系都查到了。”
“谬赞了,那姑娘可说说,陈吴两起命案是你做的吗?按理说,你有恨他们的理由,也有作案的动机。”
千兰不笑了,冷下的脸犹如那日一般,她甚至不在意荀木身份下了逐客令:“人不是我杀的,大人可要有证据。若大人没有,还请回吧。”
荀木也不恼,看了一眼被程旭拦下蠢蠢欲动的人,他似乎明白了些事,他眼中玩味渐浓,夹掺着笑意,起了身拍拍衣裳便离去。
程旭身为荀木心腹,阅人无数能观人眼色,自是看出男子不是简单人物,他有些着急问道:“大人不再多问问?”
“先回去,查明了再来。”
意外总比计划来得早些,当天夜里,陈夫人便死了,死因为中毒。
荀木接到消息并赶到陈家时,尸体尚未凉透,仵作验尸,除了她身上本有的病情,这毒为气体,加上窗纸上破损的洞,死因明了。
陈家门前的挽联经风吹日晒后又被贴了新的,哀悼声渐起,在这暗沉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荀木出了陈家后立即招了探子,探子单膝跪地道:“主子,人已往城外跑了,看这样子,是要去城边的连线师那儿。”
去了时柒那儿?荀木思付一瞬,心中开始焦躁,愈发觉得事情走向不对,正色道:“立即派人去围,不能让他们跑了!”随即急忙上了马赶往城外。
城边木屋里,时柒刚浣洗过的头发还未干,坐在楼上擦拭着,突然一阵疾风袭来,桌上烛火倒了又立,还未回过神,一把刀就抵在了她身后。
身子僵硬了一瞬,身后响起了低沉的声音:“别动。”
时柒表面淡定的听从,其实内心慌得很,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挟持,这不是现代没有所谓报警,当下稍不注意可能就是身死荒野。但接下来一个人的出现让她紧张情绪得到了缓解,是千兰。
身后的男子也现身,走到千兰身边。时柒得以看清他全貌,眉粗目戾,浑身上下都透着凶狠的气息。
“千兰姑娘,这是何意?”
千兰坐下来,悠然得好像是知友相会,谈心说话一般自然。她朝时柒笑道:“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关于缝尸修魂的事。”
时柒皮笑肉不笑,装作很轻松地说:“那日不是告诉过姑娘了嘛!所谓缝尸修魂一事只是书上传闻,并不是真的。”
千兰冷眼道:“可我不信。”
男子将刀架到时柒肩上,狠狠威胁道:“快说!不然我不能保证手中的刀一直这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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