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下雨。
李蝉衣放下咖啡杯,木质茶几上放着空白的设计稿纸。
她抬眸看着玻璃窗外,天色灰蒙蒙的,芭蕉树被雨打得翠绿,扇叶一层层,雨水顺着往下淌。
秦娥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可爱的纸杯蛋糕。感叹道:“你做甜品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丝毫没有偷吃别人东西的觉悟,秦娥光明正大地坐在沙发上。
她试探着问:“在机场碰到的那个女人,你们之前认识?”
李蝉衣凝视着窗外,雨声盖住了很多声音,她听到秦娥的问题,可是却并不想回答。
秦娥看着窗前安静的李蝉衣,清楚她又到了情绪低落的时候。往往这种时候,她没有什么心思说话。
秦娥收起了脸上的笑,问道:“你怎么了,需要吃点东西吗,你做的甜品自己都不怎么吃?味道很好的。”
李蝉衣回过神,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就是设计稿一直没画出来,可能要耽误一点儿时间。”
这份设计是秦娥早在出国之前就定下来的,李蝉衣原本准备在这两天就交稿,可没想到这两天工作太多,一直加班,抽不出时间来画。
这份小众原创珠宝设计的兼职,对于李蝉衣来说算是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
没能按时交出设计图纸,她有些过意不去。
秦娥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语气非常温柔,宽慰她道:“没事的,可以等到你有灵感的时候再给我画。”
尽管她已经表态,可李蝉衣还是说自己一定会尽快完成。秦娥无奈地笑,她本来就是因为李蝉衣才会不停地下订单。哪里会在乎她是否按时完成,如果能拖延些时间似乎也不错。
“我会尽快的。”
李蝉衣不喜欢这样的拖延,她觉得是一种不负责任。自从家道中落人生发生骤变之后,她对许多事情生出了些莫名的执着,一改以往的散漫骄纵,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她拿起茶几上的设计稿本,拿起铅笔,开始涂涂画画。人想要活下去,有时候就是靠着一口气,一个信念吊着。
当年她的梦想就是做珠宝设计,没想到现在成了能让她糊口挣钱的另一种途径。
她专注的样子很美,盘腿坐着,一头乌黑长发,雪白皮肤,她像是静谧黑夜中盛开的白玫瑰,垂着眼睫专心画画,细腻地像是在描摹工笔彩绘。
秦娥很喜欢她,这样一个命运飘零,美貌脆弱的女人,身上实在是有很令人着迷的神秘色彩。
喜欢她的同时,秦娥也喜欢她的设计。
秦娥对她充满了好奇,拿起了书架上的一本设计旧稿翻看。想要借着这本画稿,窥探她的过去是什么模样。
“这个玻璃蜻蜓好漂亮,成品还在吗?”翻了几页,秦娥看到其中一副设计图,眼前一亮。
“落款是十多年前的了,那个时候你估计还在念中学?”
李蝉衣扭过头,看到她手里的那张设计稿,赫然是那年夏天她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偷偷摸摸画出来的那只蜻蜓。
纸张已经泛黄,落款已经久远。
那个瞬间,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陈苏木被她拉到房间里,收下玻璃蜻蜓戒指。
她微微愣神,几乎就在那个瞬间,眼泪溢出了些,她发觉自己最近总是很容易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摇了摇头。“不在了。”
秦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赞叹着她的才华,“当初你的设计都是这么天马行空,又富有灵气的吗,看得出来你倾注了很多感情进去。跟现在的风格很不一样?”
李蝉衣没有否认,点点头。
“是啊。那个时期过了,那样的感情就再也不会有了。”
放下了那本旧设计稿,秦娥笑了笑。她是个现实主义者,并不信这样的道理。
聊了几句,两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重新安静了下来。李蝉衣正埋头画着。
突然,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李蝉衣放下铅笔,松了松盘起来的腿,接过电话。
“喂……”
“风禾资本那边有继续跟我们接洽的意向,现在申请书,可行性研究报告这些东西全都弄好了,需要过去交给资方。”
李蝉衣看了看时间,现在的确是周末。无奈地在心里叹气,“什么时候交?”
上司顾丽回答地斩钉截铁。
“现在!这可是事关公司接下来几年的大事,一刻也不能耽误。”
李蝉衣还是没有放弃挣扎,“一定要我过去送吗?可以换个人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尽可能地避开任何接触,也许对她们双方都是好事。
“不行,其他同事身上都有别的活儿。”
“哦好。”
挂了电话之后,李蝉衣起身,正打算跟秦娥说声抱歉。但秦娥善解人意,率先开口:“是公司有急事吗,那你先去忙吧,没关系的。”
情急之下,李蝉衣点头,她从心底里感激秦娥。
“好。我回来之后一定尽力给你画完。”
秦娥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忙。
关上门,李蝉衣穿上鞋,坐车往公司赶。冒着大雨,她撑着伞十分艰难。
进了办公室,她很快找到了上司口中那些准备好的文件,厚厚一摞。如果是平时还好,但是暴雨天搬运起来有些困难。
为了防止文件不被淋湿,她只能紧紧抱着,伞的作用微乎其微,雨水几乎把她的半边身子打湿。
风禾资本的办公楼。
电梯里,李蝉衣对着镜面似的门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湿了,头发也被打湿不少,乌黑细软的发丝并在一起。
这栋写字楼里有不少金融机构,乘坐电梯的金融从业人员很多。同乘的金融男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他掏出手机在快速敲字,发微信群里:“又来一个美女……”
“咱们36楼最近怎么老是有美女过来。不会又是风禾资本的吧?”
“搞得我想跳槽过去了……”
“ 1”
金融男笑呵呵回复道:“你这学历除非是VIP,否则别想了,门槛都摸不着。”
电梯“叮”一声,36楼到了。
李蝉衣忍受着背后打量的目光,有些轻微地不耐烦,率先走出了电梯。那位西装革履的金融男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更巧合的是,两个人都进了风禾资本的自动玻璃门。
李蝉衣走到前台,“打扰了,我是天宇科技的员工,过来送材料的。”
优雅的前台小姐微笑道:“你稍等。现在正在开会。”
“哦好。”李蝉衣点点头。
前台小姐指了指会客区的红色沙发,“你可以坐在那边休息一下。”
“好的。”李蝉衣抱着一沓资料坐了下去。
完全陌生的环境,墙上挂着的时钟不停地转动着,李蝉衣微微有些不适感。
职场精英们忙来忙去,只有她一个外来者孤独茫然地坐在那里。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过去。
会议室内。
金融男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忽而想起电梯里那位楚楚可怜,得天独厚的大美女。
趁着刚刚结束的间隙,他转过身,小声对着Jane说:“刚才好像有个天宇科技的美女过来送资料。”
Jane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很纳闷,说起来也很奇怪,天宇科技这种公司在同行业里其实没有多少竞争力。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了,可没想到上司却临时拍板,让她们继续接洽。
Jane走到会议室的另一头,站在陈苏木的座位一侧,弯腰尽职提醒道:“刚才天宇科技的员工过来送资料……”
陈苏木微微颔首。
这个漫长的会议开得人头昏脑涨,繁杂冗余的文书工作中抽身出来,其实她没有忘。
她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站在这里俯瞰下去,地面上的人像一只只小蚂蚁,一个个奔跑着躲雨。
在暴风雨,这栋大楼里似乎能巍然不动,钢铁森林一般无情坚固。
凝视着那片黑压压的云层,像是能摧毁一切。陈苏木想起了当年夏夜里的骤雨。
她一个人在雨夜里站了许久,久到浑身血液都凉透,像是被冻僵住一样。湿透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吸走所有热量温度。身体逐渐失温。
她疲惫地看着黎明来临,太阳缓缓升起。
地球整整转了一圈,所有东西都在上升,唯独她静默地沉了下去。
在阳光下,掉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沉默片刻,陈苏木缓缓道:“让她等着吧。”
明明接下来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了,Jane有些不解,但还是听从上司的话,点头继续别的工作。
李蝉衣等了太久太久,她站起身走过来的时候,前台小姐都生出了些许歉疚。
“你好,我想问下厕所在哪儿?”李蝉衣脸上并没有任何着急焦躁的神色,只是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看起来外面的那场雨让她受了寒。
“在那边。”
李蝉衣道谢,然后默默的走过去。用洗手台的时候,她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睛。
忽而瞥见洗手台下面有个东西,蹲下身捡起来看,是那枚蜻蜓戒指。
那一刻,李蝉衣一直勉强绷着的理智那根线还是断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这枚戒指一样,被随意地粗暴地丢弃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脆弱暴露在众人面前。难堪得无地自容。
犹豫了一瞬,李蝉衣把戒指拿起来,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一下,掏出纸巾包裹起来。
时隔多年,这只小小的玻璃蜻蜓被保存得完好,上面残留的水珠浸湿了柔软的纸巾。
李蝉衣把纸巾一起塞回口袋里。
回到前台,李蝉衣微笑着对前台小姐说:“资料我就放在这里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你们的领导。”
害人家等了那么久,前台小姐本来就不好意思,立刻答应下来。
“好的。”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苏木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顿时,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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