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冷笑一声。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命运弄人。
当年在南林一中，她经常拿些三好学生，模范班长，公认的品学兼优，在老师同学之间人缘都好，可现在跟高中同学一个保持联系都没有。
没想到反倒是李蝉衣这个跟周围格格不入的富家大小姐。即便是后来落难了，照样有人真心对她。
一个落难公主，一个二愣子，友谊倒是天长地久。
高中，恍然间都已经隔了这么久，岁月的河流流淌过每个人。苏可发现自己这种擅长打经营游戏的玩家，反倒是成了那个一无所获的。
她看向窗外，几个刚上初中的孩子正在树荫底下嬉戏打闹，树叶的间隙落下星星点点的阳光。
教学楼旁，小灌木已经生长出茂密的绿叶，一只夏蝉静悄悄地伏在树干上。
“你听说了吗，陈苏木要回国了？”
闻言，秦悠悠猛地抬头，沉默了半晌，她语气忽而变得认真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可轻飘飘地回答：“这你就别管了。”
犹豫再三，秦悠悠看着自己桌上的教案，再也没有心思写下去。她所拥有的平稳生活，好像是在青春里用默默无闻努力换来的。在那段时间里，她好像是个路人甲，围观着别人谈了一场轰动的恋爱。
而那些能在年少时能绽放光芒的人物，有些踏上了云端平步青云，有些摔进了泥地里狼狈前行。
偏偏是这么极端的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当初却拼尽全力也要在一起。别人越是阻挠，她们越是要在一起。爱得死去活来。
秦悠悠以为她们会一直这么纠缠下去，谁也不会放弃。可有一天莫名其妙，两个人都过起了自己的生活，好像那份感情被那天的暴雨冲刷了干净。
*
“雨恐怕暂时还不会停……”
闻声，李蝉衣有些茫然地转过身，见到来人，她愣了一瞬。本以为交完东西就算是躲过一劫，没想到还会在这里见到。
不是说在开会吗，还是碰巧路过？李蝉衣不敢多想，只是轻轻回应。
“嗯。”
她微微躲开视线，看向不停掉落的雨珠。
陈苏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片像是断线珠子似的雨帘。提醒道：“李小姐，你的工作还没完成。”
李蝉衣鼓起勇气抬眸，为自己辩解：“资料我已经放在那儿了。”
“这关系你们公司未来几年发展的融资，会议我已经开完了，现在有时间，麻烦李小姐回去跟我讲解一下你们公司未来几年的规划。”
无奈之下，李蝉衣又跟着她回去了。“好。”
望着旋转玻璃门，她内心涌出些疲惫来。又得加班。
当初陈苏木训她不认真学习也是一样的口吻。只不过当初是关心，现在大概是有心为难。
坐上玻璃电梯，两个人安静地保持距离，一言不发。
陈苏木站在前面，透过玻璃反光看着身后的李蝉衣。她正垂着脑袋，有些垂头丧气。
“叮”一声，她又立刻恢复站姿。挺胸抬头。
玻璃门打开，在前台小姐略显诧异的目光下，李蝉衣跟在陈苏木身后走了进来。
前台小姐看向陈苏木，犹豫着提醒道：“接下来您还有个访客预约……”
陈苏木不假思索：“取消吧。通知她改天。”
前台小姐不敢说话，在内心默念。可是时小姐刚才打电话说她已经到楼下了。
办公室里冷气很足，李蝉衣打了个寒颤，额前的刘海都已经湿透，用手指拨到耳朵后面。
拿起了资料，翻开简单扫了几眼，打好了腹稿。开始如行云流水般的讲解。
“目前新能源行业势头正盛，我们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光伏电池板，还有新能源电池……”
李蝉衣说完，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对面的陈苏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放自己离开。
对面坐着的女人西装革履，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陈苏木似乎并没有留神在听，那张脸白皙的脸被眼镜框出了些棱角，显得有攻击性。
“我，讲完了。”
陈苏木直接问：“你们想要多少投资？”
这个问题的确是把李蝉衣给难住了，说多了说少了都是麻烦。初步计划里纸面上的数字往往是没用的。
“文书上面写的是两千万。”
“你还是拿回去重新做吧，这样的方案拿出来，别说是几千万，几万我都不会给的。”
陈苏木很直白地给出了答复，她放下手里的钢笔，补充道：“而且，即便是最后融资成功了，我也有附加条件。”
李蝉衣一开始就没抱着多高的预期，听到答案只是在心里消化了一下，很快平复心情。
“请问，是什么附加条件？”
其实陈苏木可以不回答，这约等于是过早地暴露出了自己的底线。但是她懒得多费精力，懒散地坐着，直接告知。
“一个董事会的席位，还要一个高管的位置。”
这是要天宇后续需要让出部分的经营管理权。李蝉衣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得回去跟领导汇报。”
刚说完，她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非常突兀。
陈苏木看了她一眼，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李蝉衣尴尬地捂着鼻子，上前两步接过纸巾。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了声：“谢谢。”
配上那张病态苍白的脸，泛着盈盈水光的眼波，有些脆弱的温柔，又显出几分稚气。
她刚打算擦鼻子，却瞥见了陈苏木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擦拭。
真是丢死人了。
身后传来陈苏木的声音：“隔壁有更衣室，去换一套衣服，把自己弄干。”
李蝉衣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那扇黑色的门，门口还铺着一块浅灰色的毛毯。旁边放着一个玻璃鞋柜。
“谢谢你。”
拧开门把，里面不仅仅有更衣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衣帽间，放着的衣服，手包。全都是色调统一的静奢风。
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全身镜。暖白色的灯光把人照得皮肤剔透，李蝉衣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
她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发现陈苏木正站在窗边打电话，甚至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其实并不了解她，有时候人在无知的时候，会爱上一些有毒的东西。”
带着几分微笑，陈苏木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机息屏，递给李蝉衣。
李蝉衣错愕道：“你接的是我的电话？”
陈苏木并不回避，她理所当然的点头，嘴角带笑。“嗯，是上次那个女人打的。”
李蝉衣一时语塞，很久没遇到这种没有社交边界的行为，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合适地表达愤怒。
还没等她说话，陈苏木继续追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李蝉衣再也没办法装傻，两个人之间这层公事公办的疏离，隔着的这层窗户纸几乎就快被捅破。
她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陈苏木自嘲般地笑了笑，她抬眸看着李蝉衣，眼神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又像是笃定，又像是伤心。
“这么多年来，你似乎过得很开心。”
李蝉衣听了这种评价，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开心吗？或许吧。
不知道陈苏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现在她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解释的立场，没有相互理解的余地。
见她沉默，陈苏木以为她是心虚默认。
翻转着手里的那只手机，冷笑着道：“可是这么多年，我过得不太开心。”
李蝉衣并不觉得意外，或者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不开心的事情。
她默默的点点头，发自本能地觉得危险，不应该再继续聊下去了。
“你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的努力获得了回报，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她试图用言语安慰。
扭头看向窗外，话锋一转，李蝉衣选择告别道：“时间不早了。你的话我会带回公司的，如果没有别的是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这种对过去毫无留恋的态度，更是激怒了陈苏木。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听着对方脚步离开的声音，陈苏木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郁。她忽而出声：
“你要去哪里？”
李蝉衣的脚步顿住，她想了想，犹豫着回答：“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陈苏木看着窗外的雨，缓缓垂下眼眸问：“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这也是我的私事。跟你没有关系。”
陈苏木眼神直直地看向她：“当年我去找你，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似乎也不需要李蝉衣给她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当年我站在雨夜里整整一晚上，你一句分手就把我扔下了。这么多年来，我找过你多少次。可是你全都毫无回应，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我有时候真的是不明白，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苏木走到她的身侧，轻笑着道：“你说是吧，当初你跟我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甚至都替自己感到可笑，居然会觉得你既然要钱，那么我将来准备很多钱就好了。我可以养着你。可是你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留下。”
李蝉衣的眼泪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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