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新还记得看史铁生《务虚笔记》中一个叛徒的故事:她拼死掩护从军恋人,不料被敌人捉走,受不了残忍酷刑吐露了行踪,而后在唾沫、白眼和不善的窃窃私语中残喘余生。
她那时候看见他说——她受不了酷刑选择生,人们却恨不得她死。可如果她那时候干脆去死,人们又敬盼她还活着。
就是说,从她被捉走的那一天,她就被放在了这样的位置:她只有死了才配被人们希望活着。
黑字浮在白纸上,对着灯光晃晃然令人眩晕,哪里是字,竟然是满纸的人血与眼泪。
但她那时候以为这种事对现在的人们来说太遥远了。
战争、祸乱,这些字眼早就随着上个世纪一并泛黄,中间隔着厚厚的小灵通、诺基亚,笨重的老式电脑和被人遗忘的闭路线电视。
可原来竟然不是。
叛徒的故事竟然还在这片土地遍地开花,扎根于每个女性**的脊背。
——被家暴的女人,如果逃跑求生,人们谴责她。如果留下等死,人们缅怀她。
推之而来,这世界上所有在忍受痛苦的人,继续默默无闻地忍受,人们同情,一朝掀桌反抗,人们则见怪不已。
对于雷神说漏嘴以后,哇哇的提问,众人期期艾艾不知道如何回答。
尘芥道:“我们推测是一位神明。因为普通仙人,掀不起如此大的阵仗。”
哇哇脸颊筋肉鼓了鼓,脖子的肌肉又开始抽动,拉过霏陌:“你们怀疑我们?”
不知为何,从方才起,霏陌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正值尴尬之际,颜新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周水消失之前,我很清楚听见她说了‘火车’。”
酒神对颜新突然提着一嘴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顺着她迅速转移走话题要紧:“她家临近火车轨道?”
颜新摇摇头:“并不。我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有灯火通明的城市。”
酒神闻言,毛骨悚然,搓着手臂的鸡皮疙瘩:“你别吓人啊小颜新。会不会是她看错了?或者有没有可能是那种……叫什么来着?海市蜃楼?”
颜新摇摇头:“这怎么看错?城市里大晚上,光污染成这样怎么海市蜃楼?而且她说的是火车啊!轰隆隆开的火车!”
说到这,她忽然惊醒一般:“等下!等下!我之前说,数量如此庞大的女性群体,不可能集中转移到一个确定的地方。可是……”
酒神连忙追问:“可是什么?”
颜新再次理了理逻辑,缓缓道:“可如果是一个移动的容器呢?比如说,一列只有特定人才能看见的、无限延长的火车?”
话落,在场诸位都倒抽一口冷气。
颜新越想越觉得合理,激动道:“这样一切都能核上了呀!灭世法阵开启,但是并不直接伤人性命。为什么呢?之前我们怎么想也想不通。可是,如果本身开启这个阵法目的就不是死人,而是破坏地基,架构轨道呢?”
边说,颜新视线一边扫过霏陌和哇哇。
霏陌正仔细听她分析,咬着指甲,频频点头赞同,而哇哇——
一如既往地阴鸷并警惕地盯着她。
颜新:“……”
酒神道:“可是,为什么呢?他把那群不幸的女人关在火车里,有什么用?总不能是为了拯救她们吗?”
雷神却颇有见解:“之前不是说他要复生月神吗?那这些女人的悲痛所蕴含的力量就是最好的养料了。”
颜新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在她绞尽脑汁思索的片刻时间里,她感觉有那么个瞬间,好像看见霏陌沉沉地盯着雷神。
但她再看,霏陌只是站在哇哇身后低着头而已。
不过酒神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行了,也讨论得差不多了。这大半夜的,人间都睡觉了,也不能再探查什么。大家都休息休息,明天再战吧。”
于是诸位都散了,只有哇哇盯着颜新看了半晌,在颜新路过时勾起脚,颜新没注意,摔了一跤。
冷眼看着颜新摔倒后,哇哇才扬长而去。
颜新:“……”
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位神明能使出多么原始的阴招。
颜新爬起来,把屏风挪回去,尘芥来帮忙,放定以后,颜新起身,手肘不小心打落什么,低头一看,是一个锦盒,里面装了一株样式奇异的草,被打翻在地。
颜新捡起那草,惊讶道:“这什么草?我见过!”
尘芥只看了一眼,道:“惊忧草。它会在睡梦中提醒你最在意的东西。一些神明无法入眠,便会找来惊忧草入梦。十分偶尔的情况下,它会带来预知梦。不过,此物稀少,你从哪见过?”
颜新回想起梅宁删掉她记忆后那天早上,她随手翻开枕头,就看见了一株枯萎的惊忧草。
是梅宁送的吗?
梅宁,梅宁在他离开以后,在删掉她所有记忆、偿还掉所有债务、留下一千万和她最喜欢的披风,以及那些亲手做的糕点以后,给她留了一株惊忧草。
他给她留了一株惊忧草。
他给我留了一株惊忧草啊。
怎么,以为在梦里看见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以后,就多少有力量有目标支撑她走下去吗?
她哈哈大笑。
尘芥问:“你那时梦见了什么?”
颜新抬起眼睛,嘴角带着某种戏谑的笑,平静地说:“我做了一场噩梦。”
尘芥整理桌椅的手一顿,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很快就离开寝殿了。
梅宁还没醒来,颜新又去床边看了看。
她思绪纷乱,坐在床边的榻上,下巴枕着梅宁的手心,把手机立在面前,心烦意乱地随便看手机刷着帖子,觉得时间难捱,时不时看一眼梅宁,心想怎么还没醒。
直到刷到一个比格犬的视频,颜新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小比格就是上天派来拯救颜新的天使,不仅让她笑了,还把梅宁笑醒了。
梅宁听见笑声睁开眼,但首先看见的还是颜新眼中的眼泪。
那时候颜新还没注意到梅宁醒了,只是忽然听见他问:“你怎么看个视频还又笑又哭的?”
颜新下巴从梅宁的手心抬起,连忙放下手机:“你醒了?!!”
梅宁坐起来,松散的里衣散开,半遮半掩盖住白皙的皮肤。
为了开脱自己在梅宁陷入昏迷没醒的时候还刷视频娱乐的罪行,颜新率先道:“梅宁,你怎么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真心疼。”
梅宁仿佛被噎住了,但还是难为情道:“我是雪山神,本来就没有血色。”
他看着颜新,明白过来,笑着帮她把翻进去的衣领理出来:“快算了吧,又不是要死了,别人睡着自己怎么就不能看看手机了?哭丧还要办宴席打麻将呢。”
颜新:“……”
颜新本来只是想面子上敷衍一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真的开始愧疚了。
不过也没愧疚多久,毕竟她趴在床边的高度,刚好一抬头就能看见梅宁白皙的薄腹肌和若隐若现的曲线。
颜新心想之前领口挑开一点都老不乐意了,现在又坦诚起来了。
“你刚刚看什么视频呢,给我也看看。”
颜新于是把小比格视频调到开头,递给他。
很好,我们梅宁看完也十分难得地像颜新一样哈哈笑起来,最后一锤定音:“不知道世界还有多久毁灭。我们得在死之前养一只小比!”
颜新打了他一下,他笑盈盈地伸出手心接住:“你要对我们的救世团队有信心好吧!你……”
颜新还是忍不住去瞟白色里衣里头的腰,忍不住直接上手了,但头脑聪明地为自己找好了借口:“瞧你这衣服,也不穿好,大冬天的,多冷啊。”
假模假样系带的时候,指节有意无意往他小腹上轻蹭。
不过梅宁没管她,直勾勾看着她,噙着笑,说:“已经开春了。”
颜新哪里还有算季节的心思,脑子全专注在怎么多蹭两下了,嘴巴自作主张乱回道:“是吗?啊?那太遗憾了……”
话没说完,梅宁把她整个往床上一拉,翻身压住,颜新心头一跳,心率飙升,感觉呼吸不上来,又不敢太急促,只能压抑着深呼吸。
梅宁笑了一下,低低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颜新简直没反应过来,脑子还蒙蒙的,往后退了一点,脑袋差点碰上床头,梅宁伸手护了一下。
“我是神,不是苦修派信徒。我也会欲念缠身。”
颜新简直听不下去,下巴仰起,和他接吻。
真是的,这种话能说这么直白吗?他怎么能忍住不脸红的啊?让人受不了。
颜新掌心顺着他腰腹往上拂,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点过他的肌肤,探入到衣料和肩膀的缝隙中,往外一翻,半脱下他的里衣。
这时,梅宁却一顿,退开一些。
颜新无语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要怎样啊?但还是比较耐心地问:“怎么?”
梅宁:“伤口疼。做不了。”
“那你刚才是在干嘛?不行就不行装什么装?”
梅宁:“我本来想试试。”
他一副十分难过的表情,颜新简直要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了。
荒谬!可恶!简直是!戏弄人!
颜新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起身:“转过来,我看看你伤口。”
梅宁悄悄看了眼她的神色,见势头不是很差,这才转过身。
颜新轻轻脱下里衣,见那伤口已然快要愈合,只是可能因为他方才动作太大,稍稍裂开了些。
颜新松了一口气。
她在床边坐下,问:“梅宁,你是不是很怕疼啊?”
梅宁说:“也不是怕吧。但是也不喜欢。”
话落,他忽然想起之前往上有关“S”的一些言论,立马表示:“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可以接受的。”
颜新脚指头都能猜到他想哪去了,十分无语,气不过,于是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下,结果梅宁一颤。
颜新心想不是吧,两人诡异地沉默片刻,最后梅宁小小声道:“我要更改我刚才的回答。我好像真的……”
颜新:“你闭嘴。我是个很传统的人。”
梅宁:“不是说要尊重他人的……”
颜新:“一。”
梅宁震撼:“你们那边真的爱喊一二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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