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周鸯在帐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程怜生。

“央央真是迫不及待。”他一进来瞧见周鸯急切的模样,就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道。

周鸯懒得管他,拉着他往外走。

“央央慢点,你急什么?”程怜生随她拉着自己走,反正周鸯不知道路,最后还是会停下来求他。

程怜生承认,他是有点恶趣味在里面的。想看央央恳求自己时露出的做小伏低的模样,想看央央故意收敛利爪在自己面前装作柔弱可欺的模样。

那样的央央格外动人。

“央央,走那么快我会以为你早早就知道周逸春在哪儿的。”程怜生不紧不慢地道。

周鸯停住脚步,转头盯他。

“看我作甚?”程怜生反倒是不满起来了,“央央,虽然我知你见人心切,但毕竟见的人不是我,还是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着急的模样才好。”

“我会嫉妒的。”

程怜生呲牙一笑。

说完这话,程怜生心里的恶气才消散了些。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带周鸯去看周逸春了,遂反手把周鸯拉着自己的手握住,还装作不经意地勾了勾她的小指。

他高兴了,周鸯却气得想打人。

就没见过程怜生这么难伺候的家伙,说不去他怀疑你有别的心思,说去又觉得你不在乎他。

男人心海底针,周鸯是半点都不想搭理他的那些小心思了,干脆一声不吭的推着程怜生要他带着自己去见哥哥。

“我真的会嫉妒的央央,你只晓得周逸春要和你分开了,却不想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我也是要与你分开的。”

程怜生有些吃醋。

央央不关心他。

大抵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心上时,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就会衍生出无限的含义。程怜生找回周鸯后的欣喜雀跃已经快过去了,他更多地体会到了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他和周鸯分开的这些年里,陪在周鸯身边的不是他,他不知道周鸯现在喜欢什么,害怕什么,也错过了周鸯的少女情怀的日子。

于他而言,周鸯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程怜生单方面把周鸯放在了心上,但周鸯呢?周鸯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程怜生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你要如何?”周鸯问他。

“还没想好,唔,不如央央再亲我一次吧?”程怜生笑嘻嘻的,他凑在周鸯面前,伸手去捏周鸯的下巴。

此时风吹过他俩的头发,发梢纠缠在一起,仿佛同根而生的藤蔓。

周鸯注视着他。

程怜生也同样回以专注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互相盯了半天,程怜生看她这样便逗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走了?那现在就转身回去吧,我还忙着呢。”

周鸯哪里肯放弃见哥哥的机会,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她实在是做不出贴上去亲程怜生这种事,只好垂眸,睫毛轻微颤了颤,软声道:“先见了哥哥再说好不好?”

怕程怜生不答应,还拉着手晃了晃,娇娇的。

“……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我哥哥他、他也是你兄长呀。”

“阿莲,带我去见哥哥好不好?”

周鸯这是头一回叫程怜生阿莲,在此之前她一般都是称呼程怜生的大名,少有这么亲昵的时候。

一声阿莲从周鸯口中吐出来时,周鸯自己都吓了一跳,但除了惊吓之外似乎还有些熟悉的感觉,仿佛很多年前自己也这么叫过,以至于说出口时不觉生涩。

程怜生没想过周鸯会这么叫自己。周鸯比起从前,年岁渐长的同时声音也更加婉柔,没有从前那般清脆如铃铛叮当了,但依旧让程怜生窥到了几分旧日味道。

他把周鸯拉入怀里,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心里飘飘然如喝了酒。

“央央,再叫一声。”

“你再叫我一次阿莲,我想听你这么叫我。”

“……阿莲。”

周鸯在他怀里垂着脑袋又叫了一次。

程怜生心满意足,通体舒泰,兴高采烈地带着周鸯去见周逸春了。

周逸春昨天出来背着周鸯上了花轿,后来就搬出了奴隶住的大帐篷,和那些充军的人住在一起。

虽说环境是好不到哪儿去,毕竟这是在军营,大小伙子们天天住在一块儿,沐浴也不勤快,加之每日都晨起训练,味道很是一言难尽。

不过好在待遇还是比当奴隶时好了许多。在塞北的军营里,被俘虏来当做奴隶的人是最底层也是最低贱的,任何人都能踢上一脚欺辱他们。

“哥哥!”

周鸯见到周逸春时,他正在打扫帐子。穿着旧衣的青年安安静静地拿着扫帚,一下又一下认认真真地清扫着地面。

在江南时,周鸯没见过她哥哥做过这种事。君子远庖厨,也远杂务,她记得周逸春爱穿一身青衣,挺拔如竹,是世无双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如今却成了别人的阶下囚,周鸯心里难以自控地蔓延出酸涩和痛楚。

想要逃出去的念头又一次攀上心头。她不仅要逃出去,还要和哥哥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阿鸯!你怎么来了?”周逸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抱着周鸯转了好几圈,才把人放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

没发觉有什么伤处。

周鸯见了哥哥很是高兴,笑颜如花,挽着周逸春的手便撒了娇。

程怜生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周逸春看了一眼煞神附体的程怜生,压低了声音附在周鸯耳边悄悄问:“阿鸯,他……可有对你不好的地方?昨夜你们……”

他语意未尽,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世家子,周逸春虽已过了弱冠却还没有一个通房侍妾,对于男女之事有些羞于齿口。

周鸯明白了他的意思,无意识地看了眼程怜生,脸上倏然红了一大片,连耳尖都红通通的。

“哥哥!说什么呢!”

她跺了跺脚,捶了一下周逸春的手臂,做足了小女儿姿态。

“呃。”周逸春猝不及防被她这么打了一下,刚受的伤根本经不起刺激折腾,疼得他抑制不住溢出了一声闷哼。

“哥哥?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弄的,快给我看看!”

周逸春苦笑,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周鸯的肩膀,道:“阿鸯别担心,只是一点皮肉伤,不太严重的。”

周鸯不信。

“那哥哥为何不敢给我看一眼伤口?我只看一眼,哥哥。”

周逸春拗不过她,只能带她进了帐子里坐下自己睡觉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撩起袖子,给周鸯看他的伤口。

受伤的地方早就被白布包扎好了,只是隐隐约约渗出了血迹,斑斑点点的,看着让人胆战心惊。

“哥哥,这是怎么弄的?”

周鸯眼里都是心疼,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的。

周逸春见不得周鸯哭,有心想逗她笑打发过这茬儿,便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含笑道:“谁家的爱哭鬼,快领回家去,可别发大水淹了我这小帐篷。”

“哥哥!你还揶揄我!”周鸯又恼又羞,脸上挂着泪珠还未落下,想打周逸春又顾及他的伤势。

兄妹俩叙旧时程怜生就像一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边,他们进了帐子他也跟着挑帘进去,此刻见周鸯快哭了,他身形一动,挪到周鸯旁边递上一张手帕。

那手帕洁白,上面简简单单绣了只兔子,不过看得出绣帕子的人手艺一般,兔子绣得扭扭曲曲的。

也不像是崭新的,仿佛被人珍藏了许久。

“央央,莫哭。”周鸯没接他的帕子,程怜生就自己上手给周鸯擦泪。他手底下没个轻重,隔着帕子周鸯感受到程怜生粗糙的手指在自己柔嫩的脸上磨蹭。

“我自己来。”她瞄了一眼程怜生,还是决定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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