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我是南国人,他们也是南国人。”
周鸯刚说完,程怜生便再一次上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一次程怜生的手劲儿很大,周鸯能够明显感觉到下巴隐隐作痛。
“嘘。”他改捏为捂,反手捂住周鸯的嘴,凑近了,周鸯甚至能看清程怜生脸上风沙的痕迹,以及他长长的睫毛。
“不要惹我生气,小明珠。”
“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你是阿央,你不是江南的明珠,你是我塞北草原上自由的羊。”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好吗?我会生气的。”程怜生松开手,头抵着周鸯的头,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声音又轻又缓。
周鸯敛眸,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低头温顺,好让程怜生对自己放松警惕。但是手却下意识地动了动,攥紧了袖口。
那是她紧张有心事的表现。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见她点头,程怜生才慢慢松开手。松手时程怜生的目光掠过周鸯的手,目光微沉,下一秒就重新将人搂住抱在怀里,然后往帐子里走。
“你不乖。”
程怜生道:“央央,你不听我话了。”
周鸯被迫跟着他的脚步走,身旁都是程怜生身上的味道,略有些汗味却不臭,还有某种香草的熏香味。
进了帐子,程怜生一把将周鸯推到榻上,俯身压在她身上,眼神冰凉。他启唇威慑道:“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如果你想走,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如果打断了腿还想跑,那就把你捆起来关起来,谁也见不到。”
说完,程怜生又捏了捏周鸯的下巴,而后起身离去。
“你要乖,央央,我不想再失去你。”
周鸯见他离开,直起身子坐起来,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估计那块儿都有红印子了,周鸯想。
那么大力气,长这么大却不知道疼惜人,真是野蛮,被他看上也不知倒了多大霉。
帐子里很空,除了必需的物品器具,其他一概没有。周鸯看着,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疼惜。
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想?
周鸯不自觉蹙眉。她见到程怜生时只觉得凶戾,但心里却又不知为何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曾经依赖过那人。
想不明白,又浑身困乏,周鸯干脆又倒头睡了一觉。睡醒起来,她起身,往外走掀开帘子,外边已然天黑了。
她试着往外走,却撞见一个人过来,又急急忙忙钻回帐子里。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掀起帘子进来了。这次来的是一个穿着藏红色夹袄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辫子,脸蛋圆圆的,却显得十分可爱。
“阿央姐姐。”
她一进来就唤。
“你睡醒啦?”
周鸯以为她唤的是阿鸯,没作他想,应了一声。
“你是谁?”
“我是阿芸呀。阿央姐姐不记得了吗?原来阿莲哥说的都是真的。”
周鸯便问她:“阿莲哥是谁?他说什么了?”
“阿莲哥就是阿莲哥啊,阿央姐姐怎么连这个也忘了?阿莲哥说阿央姐姐摔坏了脑子,记性不太好了,许多事儿都不记得了。”
“原来阿莲哥没有骗我!阿央姐姐摔坏了脑子,会变成小傻子吗?我不想阿央姐姐变成小傻子,那样就没人和我玩了。阿央姐姐一定很疼吧?阿芸给阿央姐姐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啦!”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周鸯瞧着阿芸真诚的眼睛,觉得可怜又可爱,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就知道阿央姐姐还是喜欢捏我脸玩。”阿芸嘟嘟囔囔。
“你来干什么呢?”
阿芸坐在周鸯边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帕子,里面包着零碎的果脯和饴糖。
她献宝似的捧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给,阿央姐姐吃。”
周鸯有些意外,她语气迟疑道:“给我的吗?”
阿芸便点点头:“嗯嗯!是甜的!”
周鸯没接,眼神瞥了瞥帐子外,猜到阿莲哥可能就是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个人,问她:“阿莲哥在干什么呢?”
阿芸脆生生道:“在外边遛马呢!阿央姐姐想看吗?我带你出去!”
周鸯便道:“我可以去吗?”
阿芸道:“难道不可以吗?可是阿莲哥没说不可以呀。”
周鸯又问:“那些和我一起被抓来的人呢?”
阿芸正咬着一块果脯,甜滋滋的味道在她舌尖上蔓延。她她郑重其事道:“阿央姐姐是说那些南国人吗?那些人都被阿莲哥哥关起来啦!他们都是坏人,阿央姐姐别和他们玩。”
周鸯心里觉得好笑。南国人都是坏人,那她又算什么?她也是南国人。
“阿芸知道他们被关在哪儿吗?”
阿芸嘟起嘴道:“都被关起来啦,哥哥看着他们呢!阿央姐姐问这些做什么?”
周鸯道:“没什么。”
周鸯知道从阿芸这儿得不出消息了,便不再开口。她静静地看着阿芸一口一口十分珍惜地吃完了那块果脯,然后把帕子叠成四角包起来。
她舔了舔嘴角,道:“阿央姐姐我带你出去吧!”阿芸小小的脑子里哪管那么多,说到就做到,牵着周鸯就往外走了。
阿芸是在塞北长大的,成天在草原上跑,像野性难驯的小狼。她跑得很快,周鸯却不行,被拉着强行往前跑。
她一边跑,还一边喊道:“阿莲哥哥!阿央姐姐醒啦!我带她来看你遛马!你快来!”
程怜生闻声而来。他骑着马,拉着马缰悠悠然然地过来,看了眼阿芸和周鸯,挑了挑眉。
“阿芸,你这是干什么?”
阿芸根本不怕程怜生,她见人就松开手,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摸了摸马的鬓毛,道:“我带阿央姐姐来看你呀?我知道你最喜欢阿央姐姐的。”
周鸯在身后微微红了脸。
四周的草遍野,风吹过便压弯腰,火把的光照亮着驻扎地。周鸯打量着,思索该往哪边才能逃回江南。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程怜生骑着马过来,道:“怎么她叫你,你就出来?”
周鸯抬头望他。程怜生又换上了盔甲,逆着光,周鸯看不清,只觉得他一身戾气。
难怪帐子里空空荡荡的,活该。
周鸯回他:“难道不是你让她来的吗?倘若你不愿我出来,我也走不出帐子。”
程怜生便笑:“牙尖嘴利的家伙,这些年他们都把你教坏了。”
他笑完,翻身下马,抬手敲了敲阿芸的头,阿芸吃痛地叫了一声,道:“你干嘛呀!”
程怜生道:“把雪珠牵回去,我和你阿央姐姐说些话。”
阿芸眼睛一转,道:“我不能听吗?”
“是呀,小孩子别来掺和大人的事儿。”
待阿芸走了,周鸯轻声开口问他:“你想说什么?”
程怜生不答,径直走在前头,夜晚风冷,卷起他的袍子一角。
周鸯跟上去,又问:“你把我抓来干什么?其他人呢?”
“你问题怎么还是这么多。”程怜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周鸯也停在原地,道:“你好像认识我,但是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阿莲?这是你的名字?”
程怜生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鸯。她较之从前变了许多,五官长开了,人也亭亭玉立,一举一动都不像小时那般顽皮了。
也许对于她来说,自己只是把她从故土俘虏过来的敌人罢了。
程怜生心里默默地想。
久不见程怜生的回答,周鸯还误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周鸯眨了眨眼。
这个名字,也藏着她不知道的事儿吗?
“程怜生,这才是我的名字。”他顿了许久,“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夜色柔和了程怜生的心,多年不见的心上人就在自己面前,他惦记着挂念着的明珠,草原的阿央,如今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她过得好吗?南国人有欺负她吗?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后半句话声音低得可怜,仿佛随着夜风吹过,便消散在空气中。周鸯没听清,又叫他再说一遍。
程怜生看她一眼,这一次语气又恢复原先的不着调了。
“我说,小明珠,你在江南都是怎么打发日子的?”
周鸯歪着脑袋想了想,温声道:“我幼时大病一场,待病愈之后就总待在家里,甚少出门。平日里左不过是看些书,绣绣花罢了。”
“噢~”程怜生拉长了语调,“那你以后也不要再想着江南了。江南没有塞北好玩,你在塞北住着,春天的时候我带你去草原骑马,夏天去溪水里戏水玩,秋天爬树摘果子,冬天堆雪人。”
“比你在江南有趣得多。”
程怜生看着周鸯,道:“江南不是个好地方,塞北才是最适合你的。”
“阿央,你不要想着逃跑。”
这句话周鸯没应,她只用她那双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怜生。
“阿央,你又撒娇。”程怜生抵抗不住,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把周鸯打怀抱起往回走。
周鸯乖顺地任他抱着,只在心里暗想,程怜生似乎很喜欢抱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