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程怜生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抱着周鸯躺在榻上,怀里的姑娘又香又软,像是草原的春天,青绿的草里藏着洁白的嫩黄的花,风一吹,柔软的花瓣便颤颤巍巍。
周鸯任他抱着,这么多天都快被程怜生强行养出习惯了,一开始的不舒服现在都坦然接受且挪动一下身子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躺着。
只是两个人抱得这么亲密,却是同床异梦。
翌日清晨用过饭,程怜生递给周鸯一套塞北姑娘常穿的衣裳,让她换上。
周鸯捧着衣裳,听话地去换了。衣裳的尺寸合身,她穿着正好,漂漂亮亮的转了个圈,腰肢被衣服的腰线掐得更细,显得人袅袅娜娜。
程怜生也很喜欢这样的周鸯,比起穿着南国衣裳的周鸯,这个时候的她更像当年在草原上奔跑撒欢的央央。
他夸她的方式就是把人拉过来亲。
周鸯便又推他。
“程怜生!”
程怜生捂着她的眼睛,抱着她笑。
“央央,我好喜欢央央。”
闹过之后,他带着周鸯和一篮子的香烛黄纸来到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那里立着一个坟包,没有墓碑,只种了一棵柳树。柳树垂着翠枝条,随风荡漾,几米高的树就那么娉娉婷婷地立在那儿,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周鸯跟着程怜生来到这座坟前,先磕了三个头,才开口问道:“你每年都来祭拜吗?”
程怜生道:“每年都来,今年是第二次。”
“我向阿爹阿娘发过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央央。”
周鸯默默地听着。她看着面前的坟包,想不起这里面埋葬的人的面容,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姓,于她而言,他们是陌生人。
但心脏隐约有些作痛,仿佛被谁捏了一把,只那一瞬。
“程怜生,你的爹娘呢?”
程怜生牵着她的手,道:“我没有爹娘,我是流浪的孤儿,被阿爹阿娘收养,养来给你当童养夫。”
塞北和南国常年打仗,死了很多人的同时也有很多人因为战争失去亲人颠沛流离。程怜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两国交界处出生的,到底属于那边其实程怜生自己也不知道。当他还不记事时父母就已经离开了他,他是独自一人长大的。
被周鸯爹娘收养后,他就把塞北当成了自己的家。塞北是养育他长大的地方,程怜生喜欢这里。
周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小小年纪就给自己养一个童养夫。她猜测这只是程怜生单方面的说法,或许当年那对夫妇只是见他可怜收养他罢了。
“所以我们早该成亲了。”
程怜生又把话题绕到成亲上。
“成亲那天,也要来祭拜阿爹阿娘,让他们看看你穿凤冠霞帔的模样,央央漂亮,阿爹阿娘见了高兴。”
周鸯抿了唇,她不想说这些,拉着程怜生去点香烛烧黄纸。
“阿爹阿娘你们在天上好好的,我和央央也好好的,过些日子我们就成亲了,会好好过日子的。”
“等仗打完了我就带着央央回我们原来的家。”
黄纸烧过后会散发出奇特的味道,周鸯闻不太习惯,站在一边看着程怜生烧纸。香烛被分开插在两边,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可那也只是似乎,直到周鸯走时回头,那火光也依旧微弱而坚韧地亮着。
回程的路上,周鸯被程怜生环抱在胸前,他一只手拉着雪珠,一只手抱着周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悠扬扬。
周鸯上一次骑马还是被程怜生打包带回塞北的时候,那次她清醒没多久,程怜生就点了她的睡穴,因此周鸯颇有些新奇地看着雪珠,对骑马跃跃欲试。
“程怜生,”她握着程怜生的手腕,“我想学骑马,你可以教我吗?”
“骑马?”程怜生挑眉看她,“央央你想学,我当然会教你。”
“不过央央我要告诉你,就算你学会了骑马,你也离不开塞北。雪珠记得你,它会带着我找到你。”
“你还要学骑马吗?”
周鸯道:“要。”
她说要,程怜生便教她。雪珠是程怜生养的马,很通灵性,见了周鸯几次就记得她了,此时亲昵地扬了扬脑袋。
程怜生把缰绳放到周鸯手上,说道:“拉着它。”
周鸯坐在马背上,两只手都拉着缰绳,绳子在她手心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抓得紧紧的。
程怜生见状拍了一下雪珠的头,笑着露出他的虎牙,道:“别怕央央,雪珠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雪珠也长嘶一声。
周鸯没骑过马,难免会有些担心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或是控制不住马匹,程怜生本是想在下面牵着雪珠让周鸯一个人待在马背上慢悠悠地适应,但最后还是把周鸯抱在怀里手把手教她。
程怜生的手上有着习武练出来的老茧,相比起他的相貌而言,那双手更符合他塞北人的身份,也更让周鸯警惕。
她一边被程怜生抱着学骑马,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有些出神。
从坟包到军营的路周鸯来的时候记住了,现下她又记了一遍,将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脑子里,不落下任何一个地方。
程怜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后来把周鸯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再有机会认路了。
还找了个借口美其名曰她累了。
周鸯想说自己不累,还能学,但被程怜生抱在怀里,那双大手环着她的腰,话便被她吞了下去。
慢慢来。
还有时间。
她的指尖握着缰绳,没有放,被风吹了太久,已经变得冰凉。周鸯不知道自己不想放的到底是缰绳,还是些别的什么。
程怜生握着她的手顺势握着缰绳,想给她暖暖,却激得周鸯打了个颤。
“央央?”
周鸯呼了口气,慢慢松开了缰绳,自然也从程怜生的手里挣脱出来。她还靠着程怜生的胸膛,大部分风其实都被程怜生挡住了,也遮住了周鸯的神色。
“回去吧。”周鸯轻声开口,“我有些冷了,风大。”
程怜生又把她抱紧了些,后悔自己今天出门没有带着披风,若是带了,这个时候就能给央央围上不至于让央央受了风。
“那我们回家,央央。”
雪珠奔跑在草原上,浅草没过马蹄,它的鬓毛被风吹乱,身影如同流星划过,朝着军营的方向飞奔而去。
路上,周鸯问程怜生:“我们成婚的那天,你会放了我哥哥吗?在南国,每个女子出嫁的时候,都会由她的兄弟背着她上花轿。”
她故意抬着头,姿态可怜。
周鸯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认识到她有一副好样貌,也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上天赐给她一张姣好的脸。
至少在程怜生面前,她的美色才是她最锋利的刀剑。
程怜生没说话,拧着眉沉思。
周鸯又道:“若是你不愿,那也就罢了。只是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出嫁呢?从你的帐子里出去,又送到你的帐子里吗?”
“你备下花轿了吗?”
程怜生哪里想过那么多,他连周鸯当时跟他说的三书六聘都是现去奴隶堆里抓了一个南国人问的。
“原来连花轿也没有吗?”周鸯轻叹了口气,“我虽未订过婚,却已过及笄,从前的闺中好友出嫁时我也去见过,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好不艳羡。”
“轮到了我出嫁,却什么也没有。”
她道:“既然如此,那还备什么凤冠霞帔呢?”
程怜生听不得这些话,他当机立断地决定回去就找人弄个花轿回来,还要最好最漂亮的那种。
他不会让央央落落魄魄地嫁给他。
“凤冠霞帔会有的,花轿也会有的,我不会让你落下什么。”程怜生抱着周鸯,声音坚决,“央央,我背你出嫁。”
“不需要旁人来背你。”
周鸯摇摇头:“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兄长背着妹妹出嫁,和新郎背着新娘出嫁是不一样的,程怜生,你不明白的。”
“所以央央你一定要他背着你出嫁吗?”
周鸯垂着螓首,抿唇不语。
她余光注意着程怜生的表情,只要程怜生的表情略有不对,她就越过这个话题再也不提。
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她就不会放弃。
片刻后,程怜生缓缓道:“央央,你总是这般倔。你想要的,你想做的,别人就算不同意你也要强行让人答应。”
“小时候你想拿我的头发扎辫子玩,我不肯,你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跟我犟着,如今你长大了,还是这样。”
“央央,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周逸春可以背着你出嫁,甚至我可以让他从此以后不再是奴隶的身份。”
“但是央央,你要记住,你不能离开我。我告诉过你的,只要你跑了,我就把他们南国人全都杀了,再把你捉回来。”
“我再告诉你一次,央央,如果你跑了,我就把你捉回来当着你的面杀了周逸春。”
他笑,风吹起他的墨发,虎牙尖尖。
“央央,你乖些,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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