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鸯就这么望了许久,久到帐子里的浓香都散去不少,白日里的疲乏全都涌上来,她才收回了视线预备睡了。
一躺下又想起自己脸上的妆还未洗去,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换,周鸯不敢叫醒程怜生,唯恐他又兴致上头把她压在身下。
但就这样躺下睡了,又不舒服,迟疑了一会儿,周鸯到底还是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下床,轻手轻脚的,想用帕子沾了水擦一擦。
她一只手提着裙摆,一只手用帕子拧干了水擦拭着脸,还不住地回头观察程怜生的动静。
直到她梳洗完毕,程怜生也没有醒过来。仿佛刚刚他一倒头躺下,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周鸯弄完了这一切,重新回到床上,借着被子的遮挡,在被子里脱下身上的喜服只着单衣,而后侧躺着背对程怜生,蜷成一团睡了。
待她睡下,小榻上看似睡着了的程怜生立即起了床,没发出半点声响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周鸯垂在枕边的青丝,心里涩涩的疼。
他盼望着找回来的央央不喜欢他。
即使嫁给了他,也不愿和他做一对快活夫妻。
“你道阿鸯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周逸春的话犹在耳畔,央央就睡在自己面前,程怜生低头嗅着周鸯的发香,闭了闭眼,亲了一口。
没关系,央央已经嫁给他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和央央来日方长。
新婚夜后的隔天早上,周鸯起来时已经不见程怜生的踪影了。她自个儿梳洗完,刚想挑起帘子出去就见到了汀兰过来。
汀兰是个秀气的姑娘。
她扎着两个长辫,挽了花,笑意盈盈的眉眼显得她温柔似水。
“阿央,你醒啦?”她进来先招呼了周鸯,走到桌前将手里的饭食放下,转身过来拉周鸯的手,“阿莲他托我来给你送饭,说你昨晚睡得晚了,今天估摸也起得晚。”
“他去哪儿了?”
程怜生向来看周鸯看得紧,少有这般不打招呼不见人影的时候。周鸯心里知道,必然不会是因为他们二人结了婚的缘故。
是出了什么事儿,让程怜生顾不着自己呢?
周鸯状似不经意地问:“往常都是他送饭来,今天怎么换你来了?”
汀兰还是笑着,只是笑意微微收敛,道:“洛城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和南国的和约没谈拢,仗还得接着打。阿莲他领着兵,被首领和祭司叫去商讨了,不知道得说多久,怕你醒来饿了,这才打发我过来。”
她叹了口气:“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总会有打完的那一天的。”周鸯拍了拍汀兰的手,安慰她道。
“你和阿莲刚成完亲,这时候若是打起仗来,阿莲注定是要带兵去战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我猜他应该不会带上你。”
汀兰道:“到那时,你们二人便要相隔两地了。我若是阿莲,无论去哪儿都是要带上阿央你的,像阿央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可舍不得和你分开。”
那才好呢,周鸯巴不得程怜生赶紧领兵走得远远的,她才好带着哥哥一块儿逃出塞北回到他们的故土。
不过这话周鸯是不能同汀兰说的,因此对汀兰的揶揄只好微微一笑,垂首红了红脸颊。
“好啦,不说你了,你快用了饭,待会儿我带你出门走走。来塞北这些天都没见你出门走过,也不嫌闷得慌。”
汀兰推了推周鸯,催她赶紧把饭吃了,凉了不仅味道没那么好,对身体也有害。
“我可以出去走走吗?”周鸯有些迟疑。
她探头望了一眼帐子,外边虽然没站着两个大汉了,但程怜生哪会儿这么轻易就放松了对她的戒备。
暗处说不定藏着几个人悄悄盯着自己,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汀兰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阿莲又没说不让你出这个帐子,有我带着你,你想去哪儿都行。”
既然汀兰都这样说了,周鸯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连忙吃完了饭,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和汀兰出了帐子。
今日天色好,万里晴空无云,风吹过周鸯的头发,又吹起她的裙摆。
她今日穿的是程怜生给她备下的塞北的衣服,没南国衣服那般束缚,穿在身上衬得人格外潇洒。
汀兰拉着她,两个人就在营地里到处走了走瞧了瞧。
或是又要打仗了的缘故,遇到的士兵都匆匆忙忙神情严肃,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带着笑意,瞧着就轻松的样子。
周鸯让汀兰先带着她绕着营地走了一遍,把营地的布局和放哨岗都记在心里,又观察了换岗轮班的规律,这才说自己累了,想歇着了。
汀兰道:“那不如去我帐子里坐一会儿好了,阿芸还在帐子里赖着,我们三个还没坐在一起聊过天呢。”
周鸯点头答应。
待她和汀兰快走到帐子前,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量也不高,但露在外面的胳膊很是精壮有力。
少年拦住她们的路,叉着腰道:“汀兰阿姐,你怎么带着她在营地里到处走?她可是南国人!”
汀兰皱眉斥他:“你胡说什么浑话,她是你阿莲哥刚成亲的妻子,你该叫她阿姐的。你阿姐她早些年被人拐去的南国,她也是塞北的人。”
少年嘟着嘴很不满:“可是她和那个姓周的南国人是兄妹!昨天我都见到了,是那个南国人把她背上花轿的!”
“阿姐你说她也是塞北人,那为何昨日和阿莲哥成亲还要用南国的那一套?可见她不是真心回来的!”
他呸了一声,道:“南国人最可恨了!他们个顶个的奸诈狡猾,阿莲哥肯定是被她骗了!阿姐你也莫要信她的话!”
“木枫!”汀兰生了气,扬着手就打了下木枫的脑袋,疼得后者顿时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好几步,像个兔子受了惊一般。
他眼泪汪汪的,瘪嘴道:“阿姐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个南国人打我!你不心疼我了!”
“打的就是你!还不过来给你央央阿姐道歉!”汀兰说完不解气,又上前几步拧着木枫的手把人拖过来,朝着周鸯歉意地笑了笑,“阿央你别生气,这小崽子平日里就爱说些胡话,他不是真的厌恶你。”
周鸯也没想和这少年计较,闻言摇摇头,含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我才不要给她道歉!我最讨厌南国人了!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们哪里会死那么多族人!”
木枫仍嚷嚷,他从汀兰的手里挣脱出来,对着周鸯做了个鬼脸便溜之大吉,溜之前还故意从周鸯身边撞了她一下。
周鸯一下没注意,被木枫撞得重心不稳,整个人当时就摇摇晃晃往地上摔去了。
“阿央!”
一双大手揽住了周鸯的腰,及时把她搂进怀里,免了周鸯摔跤之苦。
“阿莲你忙完了?”汀兰本被吓了一跳,发现是程怜生之后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阿央说她累了想歇息,我原本想把她带回我帐子,正好我和阿芸都闲着,能陪着阿央,如今你来了,那我就不在这儿扰了你们二人的相处。”
“阿央,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她笑着走了。
徒留周鸯和程怜生站在原地没动。
“汀兰带你都干些什么了?”程怜生放开周鸯的腰,转道去牵周鸯的手。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睡,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
“没做什么,她怕我闷得慌,便想带着我散散心。”周鸯低着头道。
程怜生也不知信了没信,只道:“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
“那陪我一起去用午饭吧。”程怜生拉着周鸯往回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要说什么,不能边走边说么?”周鸯被他拉着,脚步略快地跟着他。
程怜生扫她一眼,面无表情,脚步也不作停顿。
周鸯心里一惊。
难道是哥哥干了什么事儿吗?他为什么要这样摆脸色给自己看?他知道她要逃跑了?可是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程怜生的表情太冰冷,周鸯不敢再多说什么,闭着嘴乖乖地跟着他回了帐子。
帐子里已经摆好饭了。
“你坐这儿。”程怜生按住周鸯的肩,让她坐在小榻上。
周鸯一双眼睛眨了又眨,比刚刚挨打的木枫还要看着可怜。
她决定先发制人。
“是我又做错什么了?成亲第一天你就摆着一副这样的脸色对我。”
程怜生一怔,似乎没想到周鸯会说这种近似于撒娇和抱怨的话,他目光微闪,伸手揉了揉周鸯的脑袋。
“央央,我哪儿敢对你摆脸色。”
周鸯见他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才慢慢松了口气,面上依旧委屈,道:“那你这般凶巴巴的是为何?”
“不是凶你的,央央,你想多了。”程怜生莞尔一笑,“据说有的人天生就是一副凶恶的面孔,心情放松时也如同摆着一张棺材脸。”
“凶到了央央,可见是我不对了。我向央央抱歉,下次一定笑着来见你。”
他顺着周鸯的头往下抚摸周鸯的脸,凑近了露出虎牙。
“不过,我才知道央央原来这么关心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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