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刘树喜的口供只能作为突破口，要把整个网络钉死，还得找到罂|粟种植地和加工厂，” 审讯结束后，时安生拿到笔录，对着地图标注重点区域，红口村的木材加工厂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晚点我和江队通个气，让他想办法查一查这个木材加工厂，另外，再派一批技术队去来福村和富贵村的后山看看，能找到种植罂|粟的直接证据最好。”
“不行，不能去。”耿童反驳。
时安生放下手里的东西：“如果不去的话，我们只能靠推理和笔录破案，就算案子盖棺定论，检察院也不会在缺少物证的情况下让它上庭审，百分百会做退侦处理。”
耿童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还是不肯做出让步：“你以为去了就能找到证据了吗？”
时安生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耿童，干了七年缉毒警，你应该知道证据的重要性。”
“证据是重要，但能有什么比自己人的命更重要？”耿童说，“人没了，你指望拿什么查？夏邦本地的警察都不敢随随便便进这两个村子，你觉得你去了就能搜到东西？”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僵持。
向恒想了一会儿，道：“要不还是等江队那边有了答复再做决定吧？刘树喜又不是没交代滇城的线索，既然来福村和富贵村太凶险，那就从滇城查起，夏邦这些人再怎么横，应该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江队在，总比丢了命要强。”
“你们就这么怕死吗！”时安生有些生气。
耿童淡淡抬眼：“不是怕死。时队，您有没有想过，这案子只有我们才能动，如果我们这边出了岔子，证据该毁的都毁了，未来别人要想再啃这块骨头，那可就难了。”
时安生看着这两个突然开始一唱一和的人，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你们两个好不容易不吵了就为了联手气我是吧。”
“谁要和他联手？”向恒无语，“我说的是公道话，这两个村子确实不好动，要是证据真有那么容易找到，这功劳早让他们夏邦自己人领了，怎么着也轮不上咱们。”
耿童：“没错。”
刘树喜的供述填补了很多空白，但仍有疑点：年大勇背后是谁？鹏哥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拿起外套：“当初我把年大勇放走，就是想等他联系覃丽华，谁知道他后来死在了滇城，但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能杀害年大勇灭口的，不是雷罡就是傅强，刘树喜刚刚已经交代过了，他和年大勇都是替雷罡做事，而那批送出去的罂|粟膏，加工完是要拿去给傅强的。”
那把从袁知许手里弄丢的、接连害死了马来和年大勇的警用手|枪最终落在钱茂手里，这也足以说明傅强在这其中都做了什么——毕竟钱茂是傅强身边的人，没有他的授意，钱茂又怎么会主动对年大勇这个“自己人”下手。
时安生看向他：“你上哪去？”
“回分局找一趟王姐，告诉她杀人凶手落网了。”
66、
不是耿童不想去查来福村和富贵村。
如果换做从前，他会和时安生做出同样的选择，派人围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刘树喜说的那个地方，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解重楼的事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教训。
那就是缓。
缓着来，或许不会很快查到东西，但是至少不会让战友这么快就送命，过去的他太着急，急于求成，急着抓人，急着拿证据，非但没破案，还把朝夕相处的战友的前程给搭了进去，他后悔过，后悔也无济于事，因此现在他不敢动了，成了心结。
人总是在一路的碎玻璃渣里成长，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受了伤，伤得彻底，才懂下次该怎么处理。
警察也一样。
耿童到分局的时候，王娟并不在，听人说是请假了，王悦颜的尸体却还放在解剖室，现在由法医助理在做最后的缝合。
“童队，您来了。”
耿童：“王姐呢？”
“她今天请假了。”
“行，等王姐回来，麻烦你帮我转达一声，”耿童并不意外，“凶手找到了，她要是有想问的，直接上市局找专案组。”
“好。”
这些话说完耿童就走了，他并不想在解剖室多停留。
王悦颜这个孩子他不熟悉，但总归见过几面，之前王姐忙的时候拜托他去接过王悦颜放学，王悦颜遇害，他心里也不舒服，即便是成天面对尸体，他也不愿意多看哪怕是一眼，看多了，总是堵得慌。
他也很清楚王娟为什么会请假。
估计也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开车回市局之后，时安生正好给江队去了信，见他回来，便叫住了耿童：“江队说红口村那边他会找人留意，另外，有个叫钟才的人，想见你很久了，江队一直找借口说等时机成熟会安排你们见面才让他吐了不少东西，看来那家伙对你执念挺深啊。”
“钟才......”耿童记起来了，“哦，在红口村抓人的时候和他打过照面。”
时安生审视地看着耿童：“你们是什么关系？”
耿童：“他是红口村的话事人，我原本打算先抓了他，再从他嘴里套出来郭龙和张东伟他们的具体交易地点，在追捕他的途中，有个人莫名地开始袭击我们，而且是无差别的，我担心是背后有人想灭他的口，以此阻碍警方的计划，所以只好救了他。”
“那看来他想见你也不奇怪，”时安生轻笑，有意说道，“我说，你还真是够仁慈的。换做是我，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我巴不得他死，更别说救了。”
“这不是仁慈，”耿童语气平静，“他要是死在别人手里，我要的线索就断了，更何况我要的是活口，费尽心思抓一个死人回去交差对破案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时安生：“那倒是。”
耿童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没说话。
时安生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见不见他？江队那边为了稳住对方可是花了不少力气。”
“之后再说吧，”耿童道，“他都交代了，我没有必须见他的必要。”
“对了，你反映的事情上头开了个紧急会议。”时安生说。
耿童立马打起了精神：“结果怎么样？”
时安生：“上头研究决定，对邢辰实施抓捕，这期间要是他继续联系你，你记得向组织反馈，到时候技术好做定位，切记别让他听出来。”
“那英利......”
“陈处长和顾主任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这个你放心。”
66、
他们动作倒快，几天后，有关于雷罡那批货的调查结果出炉。
“我比对了年大勇的通话记录，发现他遇害前的每个月都会有三次固定通话，对方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滇城，”向恒将年大勇手机号码营业厅提供的东西打印出来，“我照着这个电话打过去了，接电话的是个老人，可能听不懂普通话，我也不知道对方在嘀咕什么。”
耿童问：“你录音了吗？”
向恒点头，把手机递过去。
耿童点开播放键，一段向恒和老人的对话便被放了出来。
他听了一会儿，把手机还给了向恒：“对方说的是滇城的方言，不过听口音应该是夏邦这一带的。”
“都说了什么啊？”
“那老人家问你是谁，你一说普通话，激起了对方的警惕，之后说的那些全都跟案子无关，无非是说你打错了之类的，”耿童道，“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这段录音你拿去给江队，让他派人留意一下红口村有谁的声音能对得上号。”
向恒嗯一声，忽然怀疑起来：“不对。”
“怎么不对？”
“你怎么知道那老人家是红口村的？”向恒警觉地看向耿童。
耿童有些无奈：“前几天审刘树喜的时候你没听吗，他说他的货是拿去红口村的，老人既然和年大勇有联系，不是红口村还能是哪里？向警官，你不至于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吧。”
“我就是问问，”向恒别开视线，“你着什么急啊。”
“我哪着急了，是你着急。”耿童不留情面地说。
时安生：“你们别自己人窝里横了，有什么话留着下班慢慢吵。”
邹望适时拿出了其他的调查结果：“我查了查红口村近三年的物流记录，发现有个叫张鹏的人经常接收来自来福村和富贵村的农产品包裹，收件地址是红口村里几年前就注销了的木材加工厂。”
“物流？”耿童挑眉，“他们胆子挺大啊。”
“不确定是不是违禁品，但毕竟接收方在红口村，还是值得注意一下的。”
时安生问：“快递公司那边怎么说？”
邹望：“寄的有时候是大件，有时候是小件，不过分量都不轻，发货之前他们都会检查，每一次都是农产品，也都拍照留底了——给，这是照片。”
照片刚被洗出来不久，时安生接过装着照片的文件袋，把照片拿了出来，一张张看过去。
百香果，小麦粉，红薯粉......
从照片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耿童正在内网上查那个叫张鹏的人。
时安生拍拍他肩膀：“你在一线干得久，你看一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耿童闻言抬眸，大致扫了几眼：“照片看不出来什么，但快递公司说没问题不代表真的没问题，曾经有人把毒|品伪装成其他东西混进快递里，检查快递的人想不到那一层，快递站又忙，通常都是随便看几眼就过了，不是专业缉毒警还真没法判断。”
“所以你觉得有问题？”
“我说了，照片看不出来，拿到实物才知道，甚至可能连一线人员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除非让缉毒犬去闻味道，”耿童说着，把电脑往他们的方向转了点，“收货人是他吗？”
邹望看了看，颔首：“和快递公司拍的身份证上长得差不多。”
“那就是了，快递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但他这个人绝对有问题，”耿童说，“这个叫张鹏的红口村人，之前因在家种植大|麻被滇城警方逮捕过，前些年刚放出来，和年大勇他们接头的应该也是他。”
一切都刚刚好，和之前江驰说的那些都对上号了。
——“钟才刚开始什么都不说，对他在红口村遭遇袭击的事也闭口不提，后来我答应他会让他见救过他的那个警察，他才肯透露关于红口村的秘密。”
——“红口村确实有问题，据钟才所说，红口村的村民几乎都参与过毒|品买卖的环节，村民负责生产，再经由钟才的渠道打包卖给买家。”
——“钟才说制造毒|品的原材料是从夏邦运过去的，他们主要兜售的是低纯度海洛|因，面向人群基本上是些小混混或者买不起高纯度品种的瘾|君子，那些用于制造海洛|因的罂|粟提取液大部分来自富贵村和来福村，村民靠非法种植罂|粟赚取利润。”
江驰的话还似徘徊在耳边。
时安生拍板决定：“这样，咱们出发去一趟滇城，把张鹏和那个可疑的老人找到再说。”
耿童：“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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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迷雾篇25：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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