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韩嘉怡被传唤后表现得十分配合。
讯问室里，向恒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儿：“韩嘉怡，二十三岁......你说你这么年轻干什么不好，拉皮条能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吗？”
韩嘉怡穿着一身牛仔外套，头发披散开，手指上的美甲还没卸掉，脸上的妆容清丽淡雅：“所以我是来配合你们调查的。”
她看上去似乎与这案子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事实并非如此。
韩嘉怡交代说自己是泰生的情人，交易前不久泰生把她叫到茶馆里，让她找个机会抓住铁柱刘的把柄，于是她便去趟铁柱刘经常出现的夜总会，看见铁柱刘身边有个酒量差的小弟，长得很憨，应该很好料理，而后她就盯上了那个家伙，等那家伙喝多了想上厕所的时候，就找准时机前去卫生间“碰瓷”。
当天夜里她的穿着打扮都比较保守清新，看上去就和夜总会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在卫生间的走廊里不小心撞到那家伙的时候，那个男人生气之余看到她这样一张略施粉黛就已经靓丽无比的脸，很明显对她有了想法。
这种出卖|身体的脏活其实韩嘉怡本是不愿意干的，但泰生很有钱，能给她爸治病，再加上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些感情基础，所以她咬咬牙还是帮了泰生。
事成之后她给泰生打了一通电话，泰生便立马带着人去夜总会找铁柱刘的麻烦——泰生说铁柱刘手下的人不干净，玷污了自己的小情人，要么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要么铁柱刘识相点答应他一个要求，也就是两人一起合作，把傅强扣在粤东，利益分泰生一半。
向恒越听越觉得头大。
韩嘉怡：“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不信的话，可以去查夜总会的监控。”
向恒道：“看来你是这场交易的导火索啊。”
“我确实做错了一些事，”韩嘉怡说，“不过你们警察不是一向都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规矩么，我好歹跟泰生在一起两年多了，我知道的东西，不会比别人少。”
向恒微微抬眸：“你还知道什么？”
韩嘉怡勾起嘴角笑了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在查傅强吧，泰生不是你们的主要目标。”
“别废话。”
“在我认识泰生之前，傅强就已经开始混这条道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时安生见状，有些疑惑地问：“你和傅强认识？在哪认识的，什么时什么地点，因为什么事认识？”
韩嘉怡垂眼，回忆道：“那个时候，我才十九岁，在中文系读大二。但我爸突然查出了白血病，医生说他必须住院接受治疗，原本家里只有我爸一个人在外打工养家，他一生病，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我太担心他了，每天脑子里都很乱，完全没有读书的心思......期末考的时候，甚至挂了两门课，到最后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和学校提了退学，拿回了一部分学费，先是进了厂打了一个月的工，后来又和厂里认识的姐妹一起去滇城干活。”
“去滇城干活？”
韩嘉怡点点头：“当时我什么都不懂，那个姐妹说她家里有门路，可以给她安排一份体面点的工作，这样就不用一直在流水线来回倒班了。我挺羡慕的，就问她能不能也捎带上我。”
说着她有些感慨：“但我没想到她是骗我的，她所谓的体面工作，就是身份证被没收，在酒吧里当服务员，每天都要化妆，穿着高跟鞋和短裙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如果想走人，领班就会拿报警来威胁我们。”
向恒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什么叫威胁你们？哪个酒吧叫什么名字？”
韩嘉怡：“酒吧叫宾满楼。因为我们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活，想跑没那么容易，领班说了，要是敢跑，她就报警，宁可大家都一起进去。”
“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进去了会留案底，案底这种东西，是会跟随一辈子的，所以我不敢跑，我怕领班来真的，”韩嘉怡说着自嘲地笑了，“怪我当时太傻，瞻前顾后的。”
时安生见话题跑偏，又一句话及时将重点拉了回来：“你说你和傅强认识，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在酒吧里？”
“嗯，其实也不算认识，他估计早就记不得也想不起我了，但我记得，”韩嘉怡说，“当时酒吧里来了客人，领班赶紧招呼我们去迎接，和我同一批班次的有个叫何盼子的女孩儿，长得特别清新脱俗，又瘦，所以客人就让她留下来了。”
韩嘉怡表示，那个客人就是傅强。
时安生：“这个叫何盼子的是什么人？”
“打工的时候住的集体宿舍，她就在我对面的铺上睡，”韩嘉怡说，“当天晚上她没回宿舍，所有人都没找到她，有人说她可能是被客人带回家去潇洒了，所以我们就没留心，直到后半夜的时候......”
后半夜，领班严肃地敲开宿舍的门，让韩嘉怡去6号包间接替何盼子，她就是在这个包间里认识的傅强，当时傅强脸色很臭，她战战兢兢地服务，直到天亮的时候傅强给了她一笔小费。
她说她无比清楚地记得她一进门就闻到了那个包间里淡淡血腥味，还有浓烈无比的香水味，就像谁把香水瓶故意打翻了一样。
第二天领班又给她们紧急做了一遍培训，大家都觉得很莫名其妙，因为她们只有在偶尔交班的时候才会进行这种带着些诡谲仪式感的培训，内容也只是如何服务好客人和管好自己的嘴巴，可那天领班却硬生生把所有人都叫来了。
从那天之后，何盼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韩嘉怡心里有了些揣测，但不敢说出口，直到有一天一帮警察过来把酒吧查封了，在后厨的冷库里找到了一具女性尸体，再后来，警察抓了一大批陪|酒女，其余人被遣散后，她才恍然回神。
原来，何盼子早已遇害。
算算时间，也就是两三年前的事。
“大概是她没把傅强服务好，傅强一气之下把她杀了吧，”韩嘉怡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些沉重，“酒吧被查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内情，只知道警察来得很突然——平时他们来之前，领班都会提前通知我们，但那次不一样，那次谁都没反应过来。”
时安生和向恒对视一眼。
这其中牵扯着多少东西暂且不说，不过韩嘉怡提供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那就是警察的突然到来。
一个规模那么大的酒吧，之前被检查的时候基本上没出过任何问题，要么是老板和管理人员遵纪守法，要么是他们有内部的第一手情报，每次检查的时候都有人给他们打招呼。
现在看来，这个酒吧显然属于后者，寻常的举报对这样的人和事一般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
这说明，起码在酒吧被查封之前，内部的蛀虫还在嚣张。
但为什么突然被查了？
估计是内部有人看不下去，准备对那个蛀虫动手，所以这一切才来得那么突然。
韩嘉怡：“我没了工作，我爸又要化疗，我没办法了，只能重新回到粤东，继续看哪个厂还要人......我也没想到就那一次，我能遇到泰老板那样的贵人——当时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活干，就在路边摆摊卖手工娃娃，泰老板一家三口路过的时候，他儿子非要闹着买我的娃娃，泰老板看我辛苦，就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再后来......他的原配妻子得病死了，我就和他明面上走到了一起。”
13、
韩嘉怡交代的东西成为了案件的突破口。
向恒整理笔录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个何盼子有点耳熟啊。”
“刘带娣之前说她把何盼子卖给了雷罡，”时安生道，“又是一条灰色产业链。”
“哦，就那七百万鱼缸的案子是吧，”向恒终于放松了些许，“那可以结案了，找个时间移交检察院。”
时安生摇摇头：“别急，既然韩嘉怡交代了，那这案子怎么着也得查下去。这样吧，我们跟上级申请一下重启调查何盼子案。”
向恒觉得莫名其妙：“何盼子不是已经遇害了么？而且酒吧都被查封了，怎么重启调查？”
“我总觉得一个办得那么红火的大规模酒吧一夜之间被查封怎么看都有点过突兀了，你说，这种速战速决的案子，有没有可能是有些人想捂住别人的嘴？抓了小的，放走大的？”
向恒：“你的意思是——”
时安生拉开椅子坐下，夏邦那边发过来的传真一点点出来，他拿过传真扫了一眼：“我说什么来着。”
于是向恒凑过去。
时安生：“夏邦来传真了，你自己看看。”
“何盼子家属的报案记录？”向恒微微一愣，“正好是酒吧被查封的前一段时间。这么巧？”
“对，这是一个很可疑的地方，何盼子家相对贫困，以当年的侦查手段来看，那么大的一个姑娘走失，大概率是找不回了，而且何盼子的家属都住在农村，他们没有手段也没有能力去把何盼子找回来，”时安生说，“但偏偏就在报案后不久，酒吧就被查了。”
“也是，何盼子家要是能凭一个报案记录就撬动那么大的一个酒吧，那他们家也不至于住在村里。”
时安生点点头：“而且报案地点在夏邦，出警查封酒吧的是滇城，被抓的也都只是些像韩嘉怡那样的酒吧服务员，如果是被举报或者有人想借着何盼子失踪的由头敲打酒吧管理人员，可作为何盼子案最有嫌疑的傅强为什么没被处理？”
这案子细品还真有点不对劲。
向恒：“那怎么办？”
时安生说：“这样，和滇城那边说一声，我们调一下何盼子案的卷宗，如果有不对的地方，立马给上级单位汇报。”
向恒了然，神情跟着严肃起来：“我明白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