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悄然蔓延。
起初是微妙的疏离。
课间，当诺儿走进女生卫生间，里面原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会瞬间低下去，几道目光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她。
在她试图靠近洗手台时，会默契地侧身避开。
体育课分组，诺儿永远是最后被挑剩下的那个。
体育老师无奈地将她插进某个组，组里的女生会集体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啊——”。
传球会恰好绕过她，跑步时会不小心把她挤出跑道。
见诺儿没有任何表示，像是默认了这样的传言，好事者就更加肆无忌惮。
“苏诺儿，今天轮到你值日了。”
放学铃声刚响，教室里的人都在嘻嘻哈哈地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劳动委员走到她桌前，敲了敲她的桌面，语气不容置疑。
还没走的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诺儿抬头看看黑板，值日表上明明不是她的名字。
“今天不是我”她平静的看向劳动委员。
“临时调换了，大家一致同意的。”一个女生打断她，语气轻快，“能者多劳嘛，你不是最‘勤快’了吗？”
话语里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
又有一个女生笑着补充，“对啊，都能为凌少跑腿了，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啦！”
零星的窃笑声在周围响起。
没有人提出异议，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诺儿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看戏的脸，知道争辩无用。
她低下头，“……知道了。”
人群心满意足的嬉笑着散去，随着人群飘来毫不避讳的议论。
“我就说她不会拒绝的”
“天生就是给人使唤的”
夕阳的光线斜斜地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些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诺儿默默走到教室后方，拿起拖把。
这仅仅是个开始。
几乎每一天，值日生都会变成苏诺儿。
理由五花八门。
“XXX有事先走了”
“大家觉得你打扫得最干净”
“上次你好像没扫干净，这次补上”
……
后来干脆连理由都不找了，她成了固定的值日生。
擦黑板、扫地、拖地、倒垃圾……
所有工作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走出走廊时，天边往往只剩下最后一抹残阳。
"你在干什么呢？"凌胜耀烦躁地敲着车窗，“跟你说放学早点出来”
他显然等了很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游戏机被他扔在一边，屏幕暗着。
周锐有时会搭便车，挤上车看到诺儿，会调侃一句，“你们初中部放学比我们高中部还晚啊？天天留堂？”
“对不起，耀哥哥，今天我值日”
诺儿小心翼翼的钻进车里，带进很浓的消毒水味道，闻的凌胜耀直皱眉。
“你这怎么搞得，没一点女孩的样子”
他嫌弃地瞥了眼她手肘边凝结的咖啡渍，那是今早有人"不小心"打翻在她课桌上的。
苏诺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解释什么。
“咱们回家吧。”她抬头冲他笑，轻轻柔柔的开口。
女孩软软的声音，亮晶晶的眼睛，竟莫名抚平了他因漫长等待而滋生的躁郁。
凌胜耀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笑什么笑！”他臭着脸瞪她，“陈叔，开车！”
周天的傍晚，天色暗得早。
凌宅灯火通明，暖气驱散了屋外的寒意。
餐厅里，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中央的砂锅里煨着莲藕排骨汤，热气袅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凌胜凯坐在主位，正在处理平板电脑上的邮件，眉头轻蹙，镜片后的目光透着些许疲惫与烦躁。
凌胜耀最后一个晃荡进来，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刚打完球，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额发微湿。
“汤。”他习惯性地把碗往诺儿面前一放，自然的等着她去盛。
诺儿顺从的接过他的碗，刚站起身，手指还未碰到汤勺。
“坐下，诺儿。”
凌胜凯放下平板，目光严肃的落在凌胜耀身上，“耀，诺儿不是你佣人，你不能这样指使她做事情”
凌胜耀正拿着手机准备刷，闻言动作一顿，“她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她！” 他梗着脖子，不喜欢大哥这么维护诺儿的样子。
“大哥，没关系的，我……”诺儿见状，急忙站起身，试图缓和这骤然紧绷的气氛。
“你既然让她留下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凌胜凯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怎么说的？以后诺儿就是你的妹妹，你要有点哥哥的样子，更要懂得尊重她。”
凌胜耀嗤笑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算哪门子妹妹？她妈…”
“够了！” 凌胜凯猛地一拍桌面，震得碗碟哐当作响。
他极少动怒，此刻却面沉如水，“你如果一直是这种态度，就不要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凌胜耀的脾气也瞬间被点燃，一把推开根本没动过的碗筷，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脚步声咚咚作响。
“大哥......”诺儿有些无措地站着，不安地望着凌胜耀消失的楼梯口，心里沉甸甸的。
这场冲突因她而起，这让她倍感压力。
“别管他，诺儿。”凌胜凯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下来，“以后不要再惯着他这些臭毛病。他这个脾气，必须得改。”
诺儿默默低下头。
这顿晚饭，在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继续，却食不知味。
饭后，诺儿帮着收拾餐桌。她端起凌胜耀那碗没动过的米饭和碟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来吧，诺儿小姐”陈姨接过她手里的碗碟，态度恭敬。
水流声中，陈姨侧过头，看到诺儿仍然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诺儿小姐，大少爷刚才说得对，您别太惯着小少爷，有些事，您不吭声，他就越发觉得理所当然了。”
诺儿怔了怔，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陈姨。”
一整晚家里的低气压持续弥漫。
诺儿心里始终惴惴不安，冲突因她而起，虽然大哥站在她这边，但她并不想看到凌胜耀和大哥因为她而闹得更僵。
听着隔壁房间持续传来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犹豫再三，诺儿从床下拖出那块滑板爬到凌胜耀的阳台。
“耀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她敲了敲阳台的落地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敲了敲，稍微加重了力道。
“滚开！”里面传来凌胜耀暴躁的声音，伴随着游戏里激烈的枪战音效。
诺儿沉默，她知道他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可能都听不进去，但她更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了，那凌胜耀肯定会更生气。
她在门口安静的站着，果然不到几分钟，一直听不到她声音的凌胜耀唰的一把拉开窗帘，看到她还站在门口，臭臭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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