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凌胜耀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瞟向旁边。
诺儿的眼眶好像有点泛红,心里那股无名火瞬间被浇灭,紧接着浮上心头的只有懊悔。
他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那些话根本不过脑,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
他烦躁地按熄了屏幕,扯下耳机,游戏音效戛然而止,更凸显了车厢内的沉默。
回家的路上,悔意如同藤蔓般越缠越紧。
他透过后视镜,能看到诺儿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单薄的肩膀微微缩着。
“喂……”一个字出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道歉的话堵在胸口,沉重又陌生,对于习惯了横冲直撞的凌胜耀来说,简直难以启齿。
诺儿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是不是生他气了?
凌胜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憋闷。
他最终还是颓然地靠回座椅,将未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
剩下的路程,只剩下汽车引擎的低鸣。
车子终于停稳在凌家别墅前。
诺儿飞快地说了声“我先上去了”,没等凌胜耀反应,就已经推开车门下车。
凌胜耀僵在座位上,懊悔和某种莫名的恐慌感愈发膨胀,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陈叔疑惑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他,才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沉着脸走进家门。
上楼时,他经过诺儿的房门,脚步停顿了一下,里面静悄悄的。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把自己摔进床里,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诺儿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反复出现,搅得他心神不宁。
半晌,他坐起身,趿拉着拖鞋下楼,找到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陈姨。
“陈姨。”他靠在门框上,语气有些别扭。
“哎,少爷,怎么了?”陈姨回头看他。
“那个……”凌胜耀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别处,声音含混不清,“……晚上,买点榴莲回来吧。”
“榴莲?”,陈姨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少爷,你不是最讨厌那个味道吗?说闻了就想吐,还明令禁止家里出现……”
她记得很清楚,因为诺儿小姐似乎挺喜欢,但少爷曾经因此大发雷霆,家里就再没买过。
“今天可以!”凌胜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语气硬邦邦的,耳根却微微发热,“就今天!……买她喜欢吃的那个品种。”
虽然他没说名字,但陈姨已经心领神会。
她看着自家少爷那副明明是想讨好人家却偏要摆出凶巴巴命令样子的别扭劲,心里暗暗好笑又有些感慨,面上却恭敬地应下:“好的,少爷,我一会儿就去买。”
晚餐时分。
餐桌上依旧安静。
凌胜耀吃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对面安静扒饭的诺儿。
她眼睛好像有些微肿,低着头,不怎么夹菜,也没看他。
这种刻意的忽视让凌胜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从来没这么对过他。
饭后,陈姨端上来一个果盘,正中央赫然摆着几瓣金黄饱满的榴莲果肉,那股独特浓郁的气味立刻在餐厅里弥漫开来。
凌胜耀的眉头本能地皱起,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就想捂鼻子后退,但被他硬生生忍住了。
“小姐,快尝尝,刚买的金枕榴莲,很甜的。”陈姨笑着对诺儿说。
“陈姨,家里不是不能买榴莲吗?”
诺儿也闻到榴莲的味道,这让她挺惊讶的,下意识地看向凌胜耀。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她只是端出来,他就差点跳起来,后面更是接连两三天都不许家里关窗,嫌恶地说空气里还残留着那个的味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胜耀粗声粗气地打断。
他眼神凶巴巴地瞪过来,仿佛极其不耐烦,“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就今天可以,过期不候!”
凌胜耀见她没有动作,甚至主动用叉子叉起一瓣果肉,有些粗鲁地塞进诺儿面前的碟子里,“赶紧吃!也就你喜欢这东西了”
诺儿看着碟子里金黄的榴莲,又悄悄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个如临大敌、强忍不适却没有离开的少年。
他这是在道歉吗?
刚刚在车上时的委屈和难过,像是被这浓烈的甜香冲散了一些。
她拿起银叉,绵密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微微弯了唇角,轻声说:“谢谢陈姨,很甜。”
这句话,像是说给陈姨听,视线却落在凌胜耀身上。
四目相对,凌胜耀心头一跳,“快......快点吃!”
他有些心乱,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客厅另一头,抓起一本杂志胡乱翻着。
陈姨无奈地摇摇头。
她给诺儿倒了杯清水,轻声说,“小姐,这榴莲是少爷特意叮嘱我去买的”
诺儿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抬眼看向陈姨。
“在你来之前,家里挺冷清的。先生和大少爷忙得脚不沾地,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在家吃顿饭。小少爷他其实挺孤单的。”
诺儿手指微微一顿。
孤单?
这个词似乎很难和那个总是嚣张跋扈、身边永远不缺跟班的凌胜耀联系起来。
“那时候小少爷年纪也小,性子又倔。”陈姨回忆着,“放学回来,诺大的房子里常常就他一个人。有时候我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在房间里摔东西……那会儿,他脾气比现在还坏呢。”
诺儿安静地听着。
之前大哥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的到来对凌胜耀来说像是多了个伴。
当时她刚来凌家不久,处处小心翼翼,对凌胜耀的坏脾气体会颇深,这句话只当是大哥为弟弟开脱的客套,听过也就忘了,并未真正走心。
可现在......
诺儿低头,银叉无意识地戳着碟子里的果肉,心里泛起一丝复杂。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没有真的想去了解过凌胜耀。
大哥那句“耀希望你留下”,对她而言更像是一道小心翼翼维护的指令。
她忍耐、讨好、逆来顺受,将凌胜耀所有的坏脾气都照单全收,是因为将这一切视为必须偿还的债。
她从未想过,在他桀骜不驯的硬壳之下,或许也藏着一个和她一样,会觉得孤单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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