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林泽，眼神复杂得骇人。
是啊，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不论车祸的真相是什么都不能归咎于诺儿。
可他放任了，甚至潜意识里依赖着诺儿因这份愧疚而表现出的顺从和忍耐。
这成了他捆绑住她的锁链。
他害怕一旦这份愧疚消失，一旦她不再觉得欠了凌家，欠了他，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如今，这条锁链被眼前这个男生**裸地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如此卑劣和……丑陋。
“我是不懂，但我至少知道，她跟你在一起并不是真的开心。你总是提起过去，提起恩情，你让她如何面对？”林泽毫不退让。
“你住口！”心慌意乱之下，凌胜耀再也忍不住，挥拳向林泽打去。
林泽显然没料到凌胜耀会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下，颧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眼镜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书哗啦啦掉下来。
疼痛和惊愕过后，一股怒火也涌了上来。
林泽抹了一把嘴角，冷笑一声，上前和凌胜耀扭打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凌胜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昏暗，房间里是很浓的酒精味。
他斜靠在床边，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
“你以为诺儿留在凌家是因为喜欢你吗？”林泽的话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当年是她母亲犯傻，跟诺儿有什么关系？你却拿着这个当借口，一直把她捆绑在你身边，真卑鄙！”
酒精的辛辣好像这时才开始刺激他的喉咙，凌胜耀忍不住咳嗽。
“耀哥哥，你在里面吗？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诺儿的声音，温柔而小心翼翼。
凌胜耀一惊，他慌忙地把酒瓶踢到床底，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进来吧。”凌胜耀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过头，不想让苏诺儿看到他脸上的伤痕。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走廊的光线漏进来，勾勒出诺儿纤细的身影。
她端着一个白色的小医药箱，眼睛里满是担忧。
刚一踏入房间，浓烈刺鼻的酒精味便扑面而来。
她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失焦的眼神。
他喝酒了？
今天下午她听说了凌胜耀和林泽打起来了，她试图说服自己这与她无关，却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关。
在确认林泽伤势无碍后，她连晚自习都没上就赶了回来。
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味和他显而易见的颓唐，让她那点自我安慰粉碎。
他的失控，果然与她有关。
她能隐约感觉到凌胜耀对林泽的敌意，而这次他的爆发，大抵与那篇文章有关……
她扫过他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口，眉头蹙起。
“……陈姨说你没吃晚饭。”她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将走廊的光线再次隔绝在外，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
她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拿出棉签和碘伏。
“疼吗？”蘸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朝他嘴角的伤口靠近。
凌胜耀身体僵硬地坐在那里，在她靠近的瞬间，几乎要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不是抗拒，而是……无颜面对。
她知道了。
她知道他和林泽打架，知道他像个失控的疯子。
她现在来，是愧疚？是责任？还是……又一次因为她那该死的“报恩”？
林泽的话再次尖锐地刺痛他。
他可能真的酒喝多了，情绪的积压让他猛地抬手，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有些失控。
诺儿轻轻吸了口气，却没有挣扎，不解又担忧地望着他。
“为什么过来？”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来看我笑话？还是……又来替你那个学长讨公道？”
诺儿有些无奈的直视着他，“不是的，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腕，“耀哥哥，你先松开，伤口要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的。”
酒精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也让那些筑起的围墙变得脆弱。
凌胜耀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底只映出的自己的狼狈模样，那股横冲直撞的戾气忽然间就泄了下去。
他手指一松，放开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碘伏触碰到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却奇异地安抚了他焦躁的神经。
她靠得很近，身上淡淡的馨香驱散了房间里的酒精味。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下颌，痒痒的。
凌胜耀僵硬地坐着，垂着眼，目光所及是她低垂的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和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瓣。
他有些慌乱，有些无所适从，又……贪恋不已。
“你以为诺儿留在凌家是因为喜欢你吗”
“你不过是仗着她对你的愧疚感！”
“真卑鄙！”
林泽的话猝不及防的再次涌入脑海，凌胜耀睫毛颤动，看着眼前专注的女孩。
“当年......你妈妈是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出声。
碘伏棉签悬在半空，诺儿的动作僵住。
房间里死寂无声，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交错。
她慢慢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知道了？什么时候？
诺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耀哥哥......”
“我说对了，是不是？”凌胜耀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却因为酒意有些涣散，“你是因为知道她是故意的，才觉得愧疚，才逆来顺受，才对我言听计从……”
“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反抗，我怎么对你你都无所谓......”
诺儿不自觉地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想说自己同样痛苦挣扎……
可是，在凌胜耀的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苍白无力，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在凌胜耀看来，等同于默认。
可奇怪的是，他心中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悲伤……只剩下冰冷的空洞。
原来她留在凌家，留在他身边，真的只是因为愧疚。
林泽说的，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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