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静水深流，悄然滑过五年光阴。
这五年里，除了每年春节一句群发般客套的“新年快乐”再无其他。
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问候，像是刻意维持的安全距离。
凌胜耀从大哥偶尔的提及中知道，诺儿大学毕业后也回到了A市工作。
偌大的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可他们竟真的一次都未曾偶遇过。
不知道是缘分尽了，还是有人在无声地规避。
这五年，凌胜耀变了很多。
褪去了少年时张扬不羁的棱角，气质变得沉稳内敛，西装革履下是日渐成熟的轮廓和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场。
然而，事业上的进益却无法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他的情感世界一片荒芜，再未让任何人靠近。
夜深人静时，他不得不承认，那份空洞的形状，熟悉得令人心悸。
他不敢去深究，更不敢去见那个能填补这份空洞的人
仿佛不去见，不去打听，她就能永远停留在记忆里的某个角落，不曾远离，也不会属于别人。
他害怕。
害怕从别人口中听到她任何新的消息，尤其害怕听到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
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心烦意乱，无法自持。
这种怯懦，连他自己都鄙夷。
临近春节，城市的年味渐浓。
大哥凌胜凯如今已是凌家真正的掌舵人，随着年岁流逝，愈发看重家族的团聚。
今年，他态度异常强硬，语气不容置疑：
“今年过年，所有人必须回老宅吃年夜饭！一个都不能少！谁都不准找借口！”
电话这头，凌胜耀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
所有人......
“诺儿也回来吗？”他忍不住问，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当然，说了全家团圆，缺了谁都不叫团圆。”凌胜凯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
“这么多年了，有些心结，总该解开了。”他微微叹气，“这几年家里太冷清，不像个样子，今年必须团圆，一个都不能少。”
电话挂断后，凌胜耀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久久没有回神。
隔了五年的时光，隔了那么多未曾言明的心事与亏欠。
终于......要再见面了吗？
心里涌上久违的期待和惶恐，还有一丝隐秘的悸动。
腊月三十，清晨。
他在衣帽间伫立良久。
黑色的大衣显得太沉重肃穆，柔软的棉服又似乎不够郑重，仿佛穿什么都不对。
镜中的男人眉眼英挺，气质沉稳，早已褪尽了当年的青涩与毛躁。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无法按捺的躁动与惶惑，与多年前并无二致。
去老宅的路，他开得很慢。
车窗外的熟悉街景飞速倒退，让他想起了当年和她坐一辆车上下学的日子。
车载音响流淌着低沉的爵士乐，却丝毫无法安抚他纷乱的心绪。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
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久不见”？
还是“最近怎么样”？
她……会不会带了别人来？
最后一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得他心头一抽，下意识地踩重了油门。
凌胜耀到得不算早，他刻意在车里多待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才拎着给大哥大嫂的礼物下车。
客厅里暖气开得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叠。
陈姨正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小少爷回来了，快进来”
他含糊地应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客厅。
“诺儿小姐也刚到家，上楼放东西去了。”陈姨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接过他脱下的大衣，不经意地补了一句。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咙有些发干，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大哥和林傅佳正坐在沙发上低声交谈，见他进来，点头示意。
他走过去，在侧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接过林傅佳递来的热茶，温热的瓷杯捧在手里，指尖却依然有些冰凉。
他顺手将精致的礼物袋递过去，“大哥，大嫂，新年快乐。”
这么多年过去，或许真是年岁渐长的缘故，他渐渐学会了妥协与接纳。
对于林傅佳算不上多亲近，但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家人和睦，偶尔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
林傅佳笑着接过，语气熟稔自然，“最近忙吗？听胜凯说你们上个季度的项目推进得很顺利。”
“还行，总算没出什么大岔子。”凌胜耀简短回应，目光与大哥凌胜凯对上。
凌胜凯微微颔首，接口道：“他如今是能独当一面了，比我当年稳得多。”
凌胜耀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这份夸奖，顺势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他试图让自已融入这看似寻常的家常对话，聊些无关痛痒的工作、近况，甚至聊到了“家里年货备齐了没”这样的话题
但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耳朵竖起着，捕捉着楼上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
终于，木质楼梯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一步步向下。
凌胜耀的背脊下意识地绷直了。
先出现的是一双浅色的软底家居鞋，然后是一截纤细的脚踝，接着，整个人影缓缓出现。
苏诺儿走了下来。
凌胜耀抬眸望去，呼吸几近停滞。
几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过痕迹，却又悄然改变了许多。
她褪去了少女时期那份怯生生的青涩，身形依旧纤细单薄，但仪态间多了几分从容。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和深色长裤，干净又清爽。
似乎清瘦了些，轮廓更加清晰，眉眼间是时间沉淀的宁静。
她目光自然地望向客厅，先是看到了凌胜凯夫妇，唇角弯起一个清浅而礼貌的微笑，“大哥，大嫂。”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大嫂的肩头，的目光越过大嫂的肩头，落在了身影僵硬、几乎屏息的凌胜耀身上。
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一动，竟对着他微微一笑，“耀哥哥，好久不见”
凌胜耀猛地回神，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
他的视线却无法移开，喉咙发干，预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好久不见”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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