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泪光

波尔多机场的灯光在黎明前显得格外冷清。我机械地办理着登机手续,将两个行李箱一一贴上托运条。姐姐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法语夹杂着英语,偶尔蹦出几个金融术语。自从那场与郑国良的会面后,我们之间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女士,您的登机牌。"柜台后的法国姑娘微笑着递来证件。我道了谢,头也不回地走向安检通道,能感觉到姐姐的高跟鞋声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十个小时的航程像一场漫长的默剧。我选了靠窗的位置,戴上眼罩假装睡觉;姐姐坐在过道那边,面前摊着文件,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空乘送来餐食时,我们默契地各自接过,连一句"要喝什么"的交流都没有。

如果爱情有分数,姐姐在我心里已经从满分跌到了九十。扣掉的十分不是因为郑国良那只令人作呕的手,而是她在那一刻展现出的、近乎冷酷的商业理性。那个在京都为我落泪的张楠敏,那个因为担心我出轨而亲自跟踪的张楠敏,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占我便宜?

飞机穿过云层,轻微的颠簸让我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她。我们同时向反方向缩了缩,仿佛对方身上带着刺。这种刻意的疏远比争吵更伤人。

舷窗外的阳光渐渐强烈,我调暗了遮光板。姐姐突然轻咳一声,我下意识转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她只是按了呼叫铃,要了杯黑咖啡。

首尔转机时,我们在贵宾室各据一角。她回邮件,我刷手机,中间隔着足以容纳一个世界的距离。屏幕上跳出张楠枫发来的消息:「嫂子,装修进度70%,您什么时候回国验收?」我盯着"嫂子"这个称呼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句「明天到」。

登机前的最后一刻,姐姐走过来放下一盒蓝莓马卡龙——我最喜欢的那家。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推了推盒子,然后转身走向登机口。我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得发苦。

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纱。取行李时,我抢先一步站到传送带前,把两个人的箱子都拽了下来。姐姐的登机箱特别沉,不知道装了多少文件。轮子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轨迹,像我们此刻的关系。

"给我一个。"姐姐突然出现在身侧,伸手去抓行李箱把手。

我躲开了:"不用。"

她执拗地又伸手,这次直接覆上了我握把手的手背。她的掌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抬头,撞进一双泛红的眼睛——姐姐哭了,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泣,而是眼眶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的模样。

"别不理我好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我心上。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甘都土崩瓦解。比起看她流泪,被郑国良摸两下又算什么?那只老狐狸甚至没占到什么实质便宜。行李箱的轮子轻轻撞上我的脚跟,姐姐的手指还贴在我手背上,泪水终于溢出眼眶,顺着她精致的妆容滑下。

"别哭..."我松开行李箱,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纸巾。

姐姐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你三天没正眼看我了。"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在波尔多你宁愿睡沙发也不回卧室,早餐故意比我早起,连我放在你枕边的..."她哽住了,胸口剧烈起伏。

周围人来人往,有人好奇地瞥向我们。我把她拉到一根柱子后面,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姐姐的额头抵在我肩上,一抽一抽地啜泣,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以为..."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会理解...商业应酬难免..."

我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后背:"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她抬头,睫毛膏晕开成了小烟熏,"如果真理解,就不会这样惩罚我。"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某位旅客尽快登机。我捧起姐姐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的泪痕:"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消化什么?"她追问,眼神脆弱得让我心疼。

"消化我的女朋友为了生意,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占我便宜。"这句话终于说出口,比想象中平静,"消化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绝对的黑白。"

姐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我宁可你骂我,打我,也好过冷暴力。"她的呼吸喷在我颈间,"芮芮,我发誓不会让你受到实质伤害。郑国良那种老油条,最多就是揩点油,真要越界他自己也怕。"

我沉默地回抱她,闻到她发丝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三天没这么亲近,这个气息让我鼻子发酸。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姐姐突然说,"怕你觉得我把你当筹码。"她退开一点,直视我的眼睛,"E宝再重要也不及你万分之一。但有些场合...我需要演得像它最重要。"

停车场里,姐姐的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他把行李装进后备箱,贴心地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板。车开上机场高速时,姐姐还握着我的手不放,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酒庄的装修..."她试图找个轻松的话题。

"楠枫说进度70%。"我接上话,决定翻过这一页,"明天我去看看。"

姐姐点点头,手指在我掌心画圈:"我陪你。"

车窗外的北京城在暮色中渐次亮起灯火。我望着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光鲜亮丽的交易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妥协?而我和姐姐,又将在未来的日子里面对多少这样的"郑国良"?

"在想什么?"姐姐捏了捏我的手指。

我摇摇头,靠在她肩上:"回家我想吃你煮的面。"

这是和解的信号。姐姐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她吻了吻我的发顶:"加两个荷包蛋。"

车驶入小区地下车库时,姐姐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我瞥到来电人姓名——郑国良。

"接吧。"我轻声说,试图抽回手。

姐姐却按了拒接键,把手机扔到一旁:"现在是你的时间。"

回家时,她一直搂着我的腰,像怕我跑了似的。进门后,她真的系上围裙进了厨房,虽然最后煮出来的面有点糊,荷包蛋也散了黄。但我们挤在沙发上吃得精光,连汤都没剩。

"下次..."姐姐收拾碗筷时突然说,"再有类似场合,你可以直接离席。"她顿了顿,"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案——以后这种应酬,你假装是我助理,这样他们就不敢随便动手动脚。"

我正想回应,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短信,屏幕亮起的一瞬,我看到预览内容:「小张,东南亚那个事基本定了,下周带小林来打高尔夫...」

姐姐迅速按灭屏幕,但已经晚了。我们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只是打球。"她轻声说,"我保证。"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微笑:"嗯,只是打球。"

夜深了,姐姐在我身边熟睡,呼吸均匀。我轻轻起身,来到阳台上。北京的夜空难得能看到几颗星星,微弱但固执地亮着。手机屏幕上是张楠枫刚发来的设计图修改稿,酒庄的LOGO在图纸上熠熠生辉——一片葡萄叶缠绕着字母L,那是我的姓氏,也是Love的首字母。

我回头看了眼卧室,姐姐翻了个身,手臂搭在我睡过的位置,眉头微微蹙起。在这一刻,我做出了决定:与其纠结那些不得不做的妥协,不如让自己强大到无需妥协。酒庄将是我的起点,而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与姐姐同等的高度,让任何"郑国良"都不敢轻慢。

风吹起窗帘,带着初夏的暖意。我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姐姐立刻无意识地靠过来,头枕在我肩上。我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心里默默划掉了那扣掉的十分。

毕竟,能让她流泪的事,这世上本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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