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夜色中疾驰，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光溢彩的虚影。车内却异常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渡川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血腥味、硝烟味和车内皮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渡川瘫在后座，脸色惨白如纸，左肩和右腿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目光死死盯着顾临渊手中那个染血的金属管。
“催化剂……什么意思？”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顾临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紧锁，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金属管上沾染的、属于渡川的暗红色血迹，仔细审视着管体。金属管表面那些诡异的纹路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微光。他拿出一个便携式的、造型奇特的扫描仪，对着金属管进行快速扫描。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驾驶座上，枭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凝重，但依旧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在城市复杂的路网中穿梭，确保甩掉任何可能的追踪。
“成分分析显示，管内密封的是一种高度不稳定的生物活性制剂，”顾临渊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是在解读一份实验报告，“其分子结构具有极强的趋向性和突变性，类似于……某种信息素病毒的原始模板。”
“信息素病毒？”渡川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业镜”计划那些可怕的诱导剂。
“更高级，也更危险。”顾临渊的目光从扫描仪上移开，落在金属管表面那抹刺眼的血迹上，“你的血……Alpha的信息素，似乎与这种制剂发生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反应。”他顿了顿，补充道，“扫描仪检测到管壁的渗透压正在发生异常变化，内部的制剂活性在急剧升高。这不符合常理，除非……有外部因素强烈催化。”
渡川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又看了看那金属管，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就因为我的血沾上去了？这玩意儿……会怎么样？”
“不确定。”顾临渊的回答简洁而冷酷，“可能只是样本失效，也可能……会释放出我们无法预料的东西。”他看向渡川，眼神锐利，“你接触它之后，有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头晕？恶心？或者……信息素紊乱的迹象？”
渡川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伤口火烧火燎的疼痛和失血过多的虚弱感，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没有。”
顾临渊沉默了片刻，将金属管小心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隔离盒中，盒盖合拢时发出轻微的抽气声，显然内部形成了真空或某种抑制环境。“需要立刻送回基地进行深度分析。你的血液样本也需要同步检测。”
这时，枭开口道：“安全屋不能再回去了。观星台暴露，对方很可能已经追踪到我们的备用据点。去‘二号蜂巢’。”
顾临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渡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紧张耗尽了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但他脑海中却无法平静。催化剂……自己的血竟然能影响“神谕”的造物？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和顾临渊，和这个诡异的组织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纠缠不清的联系？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小时，最终驶入了一个看似普通的物流园区，在一排巨大的仓库前停下。枭操作了几下，其中一扇仓库的卷帘门无声升起，车子驶入后，门又迅速落下。仓库内部别有洞天，灯火通明，各种先进的仪器和设备井然有序，俨然一个地下秘密基地。这就是“深渊”的“二号蜂巢”。
立刻有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顾临渊手中接过隔离盒，快步送往深处的实验室。另两名医护人员则用担架将几乎虚脱的渡川抬进了一间医疗室，进行紧急清创和输血。
医疗室里，渡川躺在手术台上，意识模糊间，感觉到冰冷的器械在处理他的伤口，输血管中温暖的液体缓缓流入身体。他勉强睁开眼，看到顾临渊站在一旁，正低声和枭交谈着，神情严肃。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顾临渊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还有一丝更深沉的、渡川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的血液样本，优先分析，重点检测信息素序列和是否有未知标记物。”顾临渊对医护人员吩咐道。
“是，顾先生。”
渡川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极度的疲惫和麻醉剂的作用袭来，他眼皮沉重，最终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他梦到自己在一片血海中挣扎，顾临渊站在远处，身影模糊，而那个金属管不断放大，如同怪物的巨口，要将他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渡川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惊醒。医疗室的红灯闪烁，外面传来奔跑和呼喊声。他猛地坐起，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但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看向旁边，顾临渊和枭都不在。
“怎么回事？”他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医护人员问道。
“实验室出事了！那个样本……那个样本突然活性爆发，污染了隔离舱！有人员被困！”医护人员的声音带着惊恐。
渡川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是那个金属管！因为他的血？！
他挣扎着下床，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一瘸一拐地冲向警报传来的方向。穿过几条通道，他来到一个密封的实验室前。透明的强化玻璃墙后，可以看到里面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淡粉色气体，几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倒在里面，一动不动。警报声刺耳，红色的灯光将整个区域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
顾临渊和枭正站在控制台前，脸色极其难看。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操作着，试图稳定里面的情况。
“怎么回事？！”渡川冲到顾临渊身边，急声问道。
顾临渊转过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隔离程序失效了。样本在被深度扫描时，受到某种强烈刺激，突然气化泄漏……是信息素攻击，极强的诱导性和破坏性。”他看向渡川，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初步分析……引发爆发的核心刺激源，指向你的血液信息素特征。”
渡川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真的是因为他……他的血，像是一把钥匙，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就在这时，实验室内的粉色气体突然开始剧烈翻涌，仿佛有生命般向四周扩散，腐蚀着接触到的一切设备，发出“滋滋”的声响。更可怕的是，那些倒在地上的研究人员中，有一人突然抽搐着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双眼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开始疯狂攻击身边的设备！
“失控了！他们被信息素污染，失去理智了！”枭厉声道，“必须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净化程序！”
“不行！里面还有活人！”顾临渊否决。
“顾先生！再犹豫整个蜂巢都可能被污染！”枭的声音带着决绝。
渡川看着玻璃后那个疯狂的身影，看着那弥漫的粉色气体，一股巨大的自责和愤怒涌上心头。是他！都是因为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渡川猛地看向顾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定：“让我进去！”
顾临渊和枭同时转头看他，眼神震惊。
“你说什么？！”顾临渊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的血能催化它，也许……也许也能平息它！”渡川死死盯着那片粉色气体，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他，“反正这东西是因为我出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
“你疯了！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顾临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那怎么办？！看着他们变成怪物然后死掉吗？！”渡川怒吼，挣扎着，“让我试试！顾临渊！相信我一次！”
顾临渊死死盯着他，眼神剧烈挣扎。实验室内的状况急剧恶化，那个失控的研究人员已经开始用身体撞击强化玻璃，玻璃上出现了裂痕！
枭看着两人，又看看实验室，猛地一咬牙：“顾先生！没时间了！”
顾临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断。他松开渡川，快速走到旁边的装备柜，取出一套最高级别的封闭式防护服扔给渡川。
“穿上！我跟你一起进去！”
（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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