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渡川的嘶吼在巨大的球形空间内回荡，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他眼睁睁看着顾临渊决绝地冲向那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能量节点，那个意图同归于尽的选择，让渡川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
他忘了腿上的剧痛，忘了肩上的伤口，忘了周遭的一切。他从环形平台的边缘纵身跃下，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失控的轨迹，重重摔落在下方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撞击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立刻用双手撑起身体，拖着完全使不上力的右腿，靠着单腿和手肘，以一种近乎爬行的狼狈姿势，疯狂地朝着顾临渊的方向挪动。
“顾临渊！停下！”他的声音沙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
陈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扭曲的狂怒和一丝慌乱。“拦住他！”他对着残余的傀儡护卫吼道，同时自己扑向控制台，试图加速数据上传和净化程序的最终引爆。
一名傀儡护卫调转枪口，对准了正在地上艰难爬行的渡川。能量武器开始充能，发出致命的嗡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精准的狙击枪响从高处传来！子弹穿过混乱的空间，击碎了那名护卫手中的武器！是枭！他终于带领着“深渊”的突击队，突破了外围的重重防御，强行攻入了核心区域！
“掩护渡队长和顾先生！”枭冷静而急促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来。瞬间，球形空间内枪声大作，“深渊”的队员与陈明远的护卫激烈交火，场面彻底失控。
但这短暂的混乱，为渡川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秒钟！
他已经爬到了顾临渊身后不远处。顾临渊的手，距离那个能量节点只有寸许之遥，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与这个罪恶的温床一同湮灭。
“顾临渊！”渡川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死死抱住了顾临渊的腰，将他向后拖拽！
顾临渊的身体猛地一僵，即将触碰到节点的指尖停顿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了渡川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布满汗水、血污和灰尘，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炭火，灼热、疯狂，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
“放开！”顾临渊的声音冰冷刺骨，试图挣脱。
“不放！”渡川抱得更紧，几乎是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挂在他身上，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别想再丢下我！”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顾临渊冰封的心防上。他挣扎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看着渡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执着和恐慌，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理智计算的情感洪流，汹涌而直接，冲垮了他所有预设的、冰冷的牺牲逻辑。
就在这时，陈明远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来不及了！一起毁灭吧！”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最终按钮！
“嗡——————！”
刺耳的警报声达到顶点！中央培养槽内的绿色液体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那个巨大的母体开始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球形空间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能量读数瞬间爆表！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即将席卷一切！
“完了……”枭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沉。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毁灭边缘，异变发生了！
被渡川紧紧抱住的顾临渊，周身那股原本趋于毁灭的、冰冷决绝的气息，在与渡川身体接触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冲击和……安抚？他浅色的瞳孔中，冰层碎裂，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几乎是本能地，他放弃了触碰那个自毁节点，转而将手猛地按在了旁边另一个相对隐蔽的、刻有古老符号的接口上！
那不是自毁装置！那是……某种更高权限的紧急制动接口！
“以ξ原型体权限……强制覆盖！执行最终静默协议！”顾临渊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喊道！
一道柔和的、与周围狂暴能量格格不入的白色光晕，以顾临渊的手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光晕扫过之处，沸腾的培养槽迅速平静下来，刺目的光芒熄灭，母体的搏动停止，狂暴的能量读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抚平，急剧下跌！
整个球形空间，从毁灭的边缘，被硬生生拉回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寂静之中。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闪烁着，映照着满地狼藉和惊愕的众人。
数据上传的进度条，定格在99.9%。
净化程序的启动，被强行中断。
陈明远目瞪口呆地看着控制台上一切归于平静，脸上的狂喜僵住，化为极致的难以置信和恐惧：“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最高权限……这不可能！”
渡川也愣住了，他依旧死死抱着顾临渊，感受着对方身体传来的轻微颤抖和几乎虚脱的无力感。他抬头，看着顾临渊苍白如纸、冷汗淋漓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顾临渊缓缓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渡川，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中，此刻充满了疲惫、释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弱的光亮。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次……听你的。”
说完，他身体一软，彻底脱力，向后倒去。
渡川下意识地收紧双臂，将顾临渊完全接住，抱在怀里。感受着怀中人冰冷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渡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填满，又酸又胀。
他赢了。他把他从地狱门口，硬生生拽了回来。
枭带领队员迅速控制了残局，制服了陷入癫狂的陈明远。
渡川抱着昏迷的顾临渊，坐在一片废墟之中，四周是战斗后的死寂。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第一次觉得，这座终年不化的冰山，似乎也有了一丝温度。
地狱之门，暂时关上了。而门后的路，或许将因这次不顾一切的“同归”，而走向不同的方向。
（第四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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