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点的地下医疗室恒温恒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营养剂混合的清淡气味。时间在静养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由晨转午,又渐渐柔和下来。
渡川醒得比顾临渊早。他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右腿被石膏固定得严严实实,左肩的伤口在高效修复剂的作用下已经不再剧痛,只剩下深层的酸胀。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隔壁床。顾临渊醒来的那个短暂瞬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微澜后,一切又归于表面的平静。顾临渊很快又陷入了药物引导的深度睡眠,呼吸绵长而均匀。
有医护人员定时进来检查渡川的体征,更换输液袋,动作轻快专业,并不多言。渡川也从他们零星的交谈和枭的简短通报中,拼凑出一些信息:顾临渊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但信息素系统的紊乱需要时间平复;陈明远被单独关押在基地最底层的禁闭室,审讯进展缓慢;截获的数据破解工作正在紧张进行。
下午,一名医护人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两份流质营养餐。“渡队长,您可以开始进食了。顾先生还需要一点时间。”
渡川点点头,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小杯淡黄色的营养剂,没什么味道,但能感觉到热量流入空虚的胃部,带来一丝踏实感。他喝得很慢,目光依旧落在顾临渊身上。
傍晚时分,顾临渊的输液停了。又过了许久,在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没时,他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虚弱,但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先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渡川身上。
渡川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言语,医疗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顾临渊的目光在渡川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腿和包扎严实的左肩上停留了片刻,浅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指尖。
过了一会儿,医护人员再次进来,这次端来的托盘上除了营养剂,还有一小碗熬得稀烂的米粥,显然是给顾临渊准备的。
“顾先生,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可以先尝试喝一点米粥。”医护人员轻声说道,将托盘放在顾临渊床边的移动桌上,调整了床头的角度,让他能半靠着。
顾临渊微微颔首,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医护人员做完基础检查后便离开了。顾临渊没有立刻去碰那碗粥,他似乎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费力,只是静静地靠着,闭目养神,脸色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渡川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想起身帮忙,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半斤八两,只能干着急。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渡川几度想开口,问问他感觉如何,或者说说之前发生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顾临渊那副拒人千里的虚弱模样,觉得任何言语都像是打扰。
最终,渡川只是伸手,将自己床边柜子上的一杯温水往前推了推,玻璃杯底与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顾临渊睁开眼,看向那杯水,又看向渡川。
渡川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顾临渊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撑起身体,微微前倾,够到了那杯水。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握住水杯时,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小口地喝了几口,温水似乎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他轻轻舒了口气,将水杯放回原位。
“谢谢。”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渡川“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顾临渊休息了片刻,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终于伸手端起了那碗温热的米粥。他用勺子舀起一点,动作缓慢而稳定地送入口中。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吞咽,仿佛在重新适应进食这个简单的动作。
渡川就靠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他吃。看着那苍白的脸颊因为些许热食而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看着那脆弱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没有试探,没有争执,没有生死一线的紧迫,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这片刻的安宁。
一碗粥,顾临渊吃了很久。当他放下勺子时,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耗尽了刚恢复的那点体力。他重新靠回床头,闭上眼,呼吸略显急促。
渡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地一紧。他想说“慢点吃”,或者“要不要再喝点水”,但最终只是默默地看着。
这时,医疗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枭走了进来。他看到两人都醒着,而且一个刚用完餐,一个正安静地看着,脚步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神色。
“看来恢复得不错。”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走到两床之间,看了看两人的监测数据,“有件事需要通知你们。关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以及……如何处理陈明远和那些数据,高层需要听取你们的详细汇报和判断。时间定在明天上午,等你们精神再好一些。”
渡川和顾临渊几乎同时看向枭。渡川的眼中是凝重,而顾临渊的眼中,则掠过一丝深沉的疲惫和……了然。
短暂的休息结束了。现实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第四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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