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那条幽暗向下的通道，身后的巨响和追兵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通道壁不再是冰冷的混凝土，而是覆盖着一层暗红色、微微搏动的生物组织薄膜，散发出与“摇篮”中相似的甜腻**气味，只是更加浓烈刺鼻。空气粘稠得如同在水中行走，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灼烧感。幽绿色的光芒从深处透出，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鬼魅。
渡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顾临渊前行。顾临渊的状态极差，身体沉重，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那粉色神经毒气对他造成了远超渡川的影响。他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半阖着眼，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渡川身上。
“坚持住……顾临渊！”渡川咬着牙，右腿的剧痛和肩头的灼伤如同烈火炙烤，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衣服，但他不敢停下。他能感觉到顾临渊生命的重量正一点点从自己臂弯中流失，这种恐惧压倒了一切疼痛。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景象令人窒息。空间的中央，不是一个巨大的培养槽，而是一个由无数暗红色、搏动着的生物管道缠绕、汇聚而成的诡异“心脏”！它悬浮在半空，缓缓脉动，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和令人作呕的生命气息。幽绿的光芒正是从这颗“心脏”的核心散发出来的。周围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接入四周布满复杂仪器的控制台。这里显然是整个研究所的能量和生命中枢。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心脏”正下方的控制主位上，背对他们坐着一个人影。听到脚步声，那人影缓缓转过了座椅。
是陈明远。
但与之前那个略显癫狂的科学家不同，此刻的他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狂热和平静。他穿着白色的研究员制服，一尘不染，与周围血腥诡异的环境格格不入。
“欢迎，ξ，还有……渡川队长。”陈明远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欢迎来到‘神谕’真正的‘心脏’——‘生命摇篮’的中枢节点。”
渡川将几乎昏迷的顾临渊小心地靠放在一根相对干净的管道后面，自己持枪挡在前面，枪口对准陈明远，厉声道：“陈明远！停止这一切！”
“停止？”陈明远轻笑一声，摊开手，“为什么要停止？你们看，它多么完美，多么强大！这才是进化的终极形态！摒弃脆弱的**凡胎，将意识与生命能量融入这永恒的网络！‘神谕’的目标从来不是毁灭，而是升华！是创造新纪元的神！”
他指向那颗搏动的“心脏”：“这才是真正的‘净化’！淘汰劣等，迎接新生！而你们，ξ，作为最完美的原型体，你的回归，将是启动最终‘升华仪式’的最后一把钥匙！”他的目光又转向渡川，“至于你，渡队长，你的血液，你那充满活力的Alpha信息素，是极佳的……催化剂和祭品。”
渡川感到一阵恶寒，这家伙彻底疯了！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必须破坏这个中枢！
“你以为你还能得逞吗？”渡川试图拖延时间，观察着周围的仪器和控制台，寻找可能的弱点。
“为什么不能？”陈明远好整以暇地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瞬间，整个空间震动起来，那颗“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幽绿光芒大盛！同时，四周的墙壁上投射出无数屏幕，显示着外界正在发生的景象——枭带领的突击队被数倍于己的、如同潮水般的傀儡守卫和新型战斗单元围攻，伤亡惨重，岌岌可危！而更远处的城市边缘，隐约可以看到诡异的能量屏障正在形成！
“看吧，‘净化’的领域正在展开。没有我的指令，外面的人都会死，这座城市也将成为新纪元的第一个试验场。”陈明远的声音充满愉悦，“而在这里，你们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靠在管道后的顾临渊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涣散，但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控制台某个不起眼的、闪烁着蓝光的接口，嘴唇翕动，几乎听不见声音：“……数据……核心……逆向……冲……”
渡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顾临渊在指示他，尝试用某种方式逆向冲击这个系统的数据核心！或许能造成系统过载或崩溃！
但如何做到？他没有权限，没有工具！
突然，渡川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摸向自己的战术腰带，那里有一个小型的、枭交给他的紧急通讯和定位信标！这个信标为了穿透重重屏蔽，内置了高功率的脉冲发射器！
也许……也许可以！
但风险极大！脉冲可能无法奏效，甚至可能提前引爆能量核心！而且，脉冲是无差别攻击，靠得最近的他和顾临渊……
渡川看向顾临渊，顾临渊也正看着他，那双浅色的瞳孔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信任和放手一搏的决绝。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刻，渡川心中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他知道了顾临渊的选择，也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陈明远！”渡川突然大喝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时身体猛地向侧方扑去，并非冲向陈明远，而是冲向顾临渊指示的那个蓝色接口！
“垂死挣扎！”陈明远冷哼一声，操控台升起能量护盾，同时几名傀儡守卫从阴影中冲出，扑向渡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渡川在空中扭转身形，并非去连接接口，而是用尽全力，将那个小型信标狠狠砸向了接口旁边的精密能量调节器！同时大吼：“顾临渊！”
“砰！”信标撞碎在调节器上！内部预置的紧急脉冲被物理撞击触发！一道无形的、强烈的电磁脉冲以信标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滋滋滋——！！！”
整个空间的灯光瞬间熄灭，所有屏幕变成雪花，仪器冒出火花和黑烟！那颗搏动的“心脏”猛地一滞，幽绿光芒剧烈闪烁，发出痛苦的、如同哀鸣般的低频嗡鸣！陈明远面前的护盾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扑向渡川的傀儡守卫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僵立原地！
脉冲的副作用也瞬间显现！渡川感到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止，重重摔倒在地，全身如同过电般麻痹！他艰难地看向顾临渊的方向，只见顾临渊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眼神彻底黯淡下去，仿佛最后一点生命力也被抽走。
“不——！”渡川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挣扎着想爬过去。
陈明远也被脉冲影响，踉跄了一下，但他似乎对脉冲有部分抗性，很快恢复过来。他看着一片混乱的中枢，脸上露出扭曲的愤怒和疯狂：“你们……毁了我的心血！那就一起陪葬吧！”
他疯狂地按下了控制台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头顶有碎石落下，那颗“心脏”开始不规律地疯狂搏动，能量读数飙升到危险区域！他要自毁整个中枢！
“警报！核心过载！系统将在六十秒内崩溃！”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响起。
渡川看着开始崩塌的空间，又看向不远处那个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身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输了……他没能救下他……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靠在那里的顾临渊，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指向中枢“心脏”下方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应急能源的手动阀门，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那个口型，渡川看懂了。
他说：“……钥匙……”
渡川的心脏猛地一跳！钥匙？是指那个他们共同创造的、能引起信息素静默的异构体吗？可是……它在哪里？
电光火石间，渡川想到了！他们的血液！那个异构体的催化源于他们的血液结合！顾临渊是在告诉他，用他们的血！作为最后的“钥匙”，去关闭或稳定这个疯狂的系统！
没有时间犹豫了！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四十秒！
渡川爆发出最后的潜能，连滚带爬地冲到顾临渊身边，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瞬间涌出！他又颤抖着拉起顾临渊无力垂落的手，在他苍白的手掌上也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两人流血的手掌，死死地按在了那个手动阀门上！
当两人的血液混合，接触到阀门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阀门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一股冰冷而纯粹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渡川的身体，与之前那种狂暴的能量截然不同！同时，他感觉到顾临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那颗疯狂搏动的“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幽绿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定的、温和的白色光晕。飙升的能量读数开始急剧下降！系统的自毁程序被强行中断！
“不——！这不可能！”陈明远发出绝望的咆哮，被一块掉落的巨石砸中，淹没在崩塌的废墟中。
整个空间的震动逐渐平息。白色的光芒笼罩着中央的“心脏”，它不再搏动，仿佛陷入了沉睡。警报声消失了，只剩下碎石落地的余响。
渡川瘫倒在地，靠在顾临渊身边，两人流血的手依旧紧紧按在阀门上。他侧过头，看着顾临渊。顾临渊也微微睁着眼，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浅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光。
他们成功了。以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渡川想笑，却扯动了伤口，变成了一声痛苦的抽气。他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握住了顾临渊冰冷的手指。
顾临渊没有挣脱，只是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回握了一下。
白色的光芒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如同救赎。
（第六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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