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不爱了。”陈晰带着愧疚、不满、自责、悲伤的情绪对双诗诗说。
他们在摩天轮上,说的却是离别的话。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陈晰在这里承诺,会一直爱她。
“陈晰,”双诗诗含泪,“你就这么对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陈晰用最后的勇气歇斯底里地说:“我讨厌你天天买买买,讨厌你管我玩游戏,讨厌你把我当个保姆,讨厌你天天对我指手画脚。诗诗,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好。”隐忍了太久,一口气说出来,陈晰也是无奈。
吊舱窗外的烟花预备了很久,在他们升到高处时全部冲向空中,绚丽地散开。
双诗诗震惊,屁股贴着冰凉的铁座椅,浑身不能动弹:“你…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
“诗诗,没忍心在一开始就提醒你,是我不对。”陈晰知道,有些事他没提醒,是因为不够爱。
吊舱慢慢降落,窗外的灯光越来越近,却晃了眼。
“好吧。”双诗诗最后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其实我想从新开始做一个让你喜欢一辈子的人,但是,”她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陈晰,“做不到了。”她是笑着的,但那笑里的苦涩,刺痛了陈晰。
陈晰俯腰坐着摩天轮上,下一刻就好像要向前摔倒。最后,他拿起双诗诗留下的那一张纸,丢了心一样地在工作人员的催促声下离开。
她临走前拿出来的,是结婚登记声明书的样本。
陈晰坐着游乐园的一个黑暗的角落,抱着那一张薄薄的纸,一字一字地看背后双诗诗娟秀的字迹:
结婚证准备东西:身份证、户口本、无配偶、非血亲……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都扎进陈晰的心。
他嫌过双诗诗婆妈,嫌过她指手画脚,嫌过她坐享其成,可是没有嫌过她对自己的爱。因为那份爱让诗诗显得那样鲜活。
那一份曾经飘忽忽的爱,此刻突然如千钧重负一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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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家
张斌累了一天,刚跟里宁宁吵完架,自然地去桌面上找食物,却发现没有任何东西留给自己。
他想去找里宁宁,忽然发现自己没那个脸。
饱餐二十多年忽然一晚没吃到晚餐的张斌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一次饭,哪怕是一点家务,生活上的任何事,都是里宁宁照顾的。
他看着里宁宁关上的冰冷的门,想着那个硬挺矮小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没了一个女人,他的生活居然事事不顺。
大晚上盯着电脑工作的时候,张斌习惯性伸出右手,那里却没有一杯早准备好的咖啡。
张斌自己下楼去冲泡,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弄不均匀粉末,最后喝着弄了半个小时全是渣滓的咖啡,张斌觉得苦、涩。
那样浓郁适度,甜度适宜的咖啡,里宁宁又是怎么做出来的?是不是要花费很多时间?
张斌想去了解她的时候,发现里宁宁已经离自己太远,已经够不到了。
夜里,张斌饿了,却没有等到那一盘如约而至的水果,他只能忍着饥饿,又去泡了一杯难喝得要死的咖啡。喝完后他去上厕所,第一次发现,没有纸了。
他第一次想到,纸是会用完的,那么在没一次用完的时候,都是里宁宁在替换吧?
张斌突然想起回家那一幕,里宁宁好似并不开心。他意识到什么,裤子都没提,跑过去敲里宁宁的门,敲的过程中,突然想,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睡着两件屋子了呢?
里宁宁并没有回答,房间里也安静如水。
张斌提好裤子,突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了。他意识到一件事,已经被自己扎的千疮百孔的心,好像救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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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林嘉禾的王平逐渐体会到里宁宁的心情,看着自己的亲人面前发疯、不知自己,跟剜心差不多。
林嘉禾有时候乱喊乱叫,把邻居喊来敲门让王平头痛不已。他既不能打晕她又不能塞抹布,而且也管不住她半夜发疯,真的棘手。
林嘉禾时哭时笑,有时突然伸手抱紧给她擦洗身体的王平,不停地道歉哭求,然后又愤怒地推开,疯狂咒骂。
王平没有一点生气,因为林嘉禾哭着道歉着求着,她说:“小平,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仿佛填平了王平用伤痛造就的沟壑,如甘霖一般清洗、冲刷着他已被腐化的内心。
但被腐化太久的东西,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王平不怕,捧着自己被重新温暖的心去接近她。
王平第一次没有一丝责怪、平静地轻声喊:“妈妈。”声音很小,传入坐着轮椅上的林嘉禾耳中,她身子微微一颤,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过了一会儿,王平反应过来,她在说:
“小平,我好想让你叫我一声……”
“妈妈。”王平再次哽咽地发声,沉重的头搭在她的膝上,第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去尝试着感受母亲的温暖。
……
在接她回来前,王平以为她是负累是疯子,一切的思考都是在考虑自己的能力与利益。现在的他疯狂谴责自己,怎么能对至亲之人凉薄至此?怎么能只想着她的过去?怎么能为了那一点血缘只是把她丢在冰冷的病床上被护士嫌弃?
王平枉为人子。
林嘉禾在昏迷着、醒着,念叨最多的,是他啊。是从未在他身边尽孝的、一个看疯子一样看她的人。
“小平也欠您一句。对不起。”王平不想去追究当时的过错和经历,只从她发疯的时候尝尝忏悔发现,她说一个极善的人。她后悔自己没给那个王八蛋找的小三好脸色,后悔在农村时偷了别人家的几只鸡,后悔自己没勇气一个人养下王平,后悔让他一个人长大……
王平不信她会主动抛弃自己,所以原谅了曾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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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里语缩在雪白的被子里,一个团团在病床上。
里宁宁没有再催,只是道:“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妈妈要去找工作,小语在医院要乖乖的。”
蒙在被子里的里语猛地睁眼,什么意思?妈妈也要离开自己了?!他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
“小语,坐起来,来。”里宁宁扒开被子,发现里语在哭,一时心痛不已,“小语……妈妈跟你保证,很快回来好不好?”
这一刻,里宁宁确认,虽然这个孩子半疯半傻,甚至没有认过她,却是在乎她的。
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在乎她,自己为什么要去奢求那个男人的爱呢?
里宁宁抱住里语:“妈妈每天都会来看你。”自己给张斌的无私奉献太多了,从今天起,她要为了自己和孩子们活着。
里语在温暖的怀抱里,眼泪无声地奔涌而出。
里宁宁把热腾腾的玉米粒送到他嘴边:“来,小语,张嘴。”
或许是害怕她的离开,里语居然乖乖张开嘴,任里宁宁塞饭。
里宁宁很欣慰地摸摸他滑溜溜的长发:“小语真乖。”今天他没有打翻碗,是不是接受自己了?
“医生。”里语突然蹦出两个字,眼里放光。
“王医生?他中午回来看你的。”里宁宁把硅胶饭盒放在他的床头柜,扶他躺下,“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他。妈妈走啦。”
里宁宁看着里语睡着,闭眼的里语乖巧地一如当年,突然觉得无比满足。
人生不如意十之**,可亲人都在,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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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语在里宁宁走后扒开被子,呆愣地坐着看向窗外。窗外青翠树木茂盛,鸟语花香,美好得不像话。
可惜他手上扎着针,头上插着管,根本不能去靠近去触摸。
窗外的鸟儿落在窗台,时不时把头探进来,却又因为里语的伸手离去。里语失落一会儿,打开电视收看少儿频道。
忽然,他觉得,这些东西好像没什么意思了。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早他一步长大了吗?
护士送饭进来,看到这个绝美的少年在落泪,忍不住道:“怎么哭了呢?你这样亲人会伤心的。”
“可是他们都走了。”他们看不到他的,怎么会为他伤心?又怎么知道,里语一天里,几乎都在与泪水和痛苦做伴。
护士惊讶他能完整连贯地说出一句话。她看着他的年纪,忽然发自内心道:“你要让他们看着你,就要追上他们的脚步。”
里语抬眼。追上…脚步……
太远了…太远了……怎么追的上呢?
在他们眼里,自己永远是一个不能自理的废物啊…
护士姐姐坐在他旁边,给他递上抽纸,想到他手不便直接给他亲手擦泪:“怎么又哭了?姐姐跟你说,姐姐以前欠了很多很多钱,可是姐姐一直努力向前走,已经快还完了。只要向前走,就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天。”
里语的泪滑下雪白的脸颊,眼睛隐隐带着光。护士看到他的皮肤这样细腻,心底羡慕嫉妒恨,最终祝福他:“你长得这么好看,路一定好走!”
“…”里语仔细想,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谢谢?以前,里宁宁跟他说过,人类的基本礼仪是很重要的。
他要开始做一个人,步入社会了。
病床的小窗外,王平看到护士的手在触碰里语的脸,而里语的目光炽热地盯着她。
不知为何,王平蓦地转身离去。
节日快乐,健健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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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王平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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