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谷泉泠试的角色,戏份短得不能再短。她原以为没多少人竞争,到了试镜现场才发现,乌泱泱一圈人都为了这个角色而来。

听周围人议论,才知道《月满西楼》的主演是葛怀山。

不过两年时间,他已成了红极一时的影星。

对此,《恍如昨日》无疑功不可没,但更多是因为,人人都明白,葛怀山天生适合荧幕。

《月满西楼》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主演,谷泉泠要试的“阿岑”,是唯一与男主演有过感情戏的角色。

这事儿听起来或许没那么重要,把它换成“葛怀山第一次与女演员合作感情戏”,一切就变得不同寻常,当下的人来人往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说来奇妙,《恍如昨日》之后,葛怀山又在种种电影里“爱过”许多人。可那许多人,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形象。他爱的人在别人的口中、在自己的心里……不在观众的眼里。

葛怀山年轻英俊,深受女观众的喜欢,他无疑是一出桃色绯闻的绝佳对象。

说不紧张是假的,等候区域混着好些一看就是媒体的人,谷泉泠甚至发现几个略有名气的女演员。

好在她一向擅于排除外界干扰,她攥着手上那几页薄薄的纸,默背台词,没多久就让自己重新进入“阿岑”的世界。

进了房间才知道葛怀山就在现场,谷泉泠正疑惑外面居然没人提起,就听工作人员扬声说:“谷泉泠是吧?试阿岑初见齐儒的片段,试完直接离场。出去后务必不要提及男主演在场,外有监督,提及者一律不予录用。”

说完示意谷泉泠可以开始。

谷泉泠就规规矩矩做了自我介绍,酝酿一会儿情绪,踱步自语:“这该怎么办才好……”

阿岑因贪玩误了宴会时间,换好衣物匆匆前往大厅,裙摆却在路上被灌木划破个口子。四下无人,她怕长辈责怪,又实在找不出解决办法,焦头烂额时遇见齐儒。

齐儒会在阿岑身后出现,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谷泉泠等一两秒就预备回头,没曾想,坐在正前方的葛怀山一改寻常神色,开口时带着真心实意想助人为乐的焦急:“小姐可是遇到棘手的事,在下是否可以帮忙?”

有了对手演员,谷泉泠不好再回头,她直接赧然望向对面的人,“……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我这裙子坏了……宴会就要开始,先生恐怕帮不了我。”

齐儒松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彻底无能为力的事。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个布袋:“在下正是一名裁缝,恰好随身带了点针线。”他试探着问:“虽说有些唐突,但可否容在下一试?”

阿岑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死马当活马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咬牙点头。

“好,可以了!”工作人员喊停,谷泉泠道谢离开。

她对入选没怎么抱希望,回去后就翻开经纪人塞来的一大摞质量参差的剧本,看了好几天没看到合适且自觉能胜任的,惹得经纪人几次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

她预备在尚算正常的角色里选一个时,《月满西楼》来了通知。

是好消息——谷泉泠因此没去演那个“情不知所起,但无论如何要和男主演在一起”的角色。她是松了口气的,谷泉泠没喜欢过谁,完全理解不了没有缘由就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

拍摄前剧本围读,谷泉泠挨个去跟主创问好。

问到葛怀山和导演跟前,葛怀山冲她点头,以一种很随和熟稔的语气说:“来了。”

谷泉泠总觉得他的声音耳熟。试镜那天,因为精神紧绷、葛怀山又带着角色的讲话习惯,她没细想。此刻听来,“似曾相识”的感觉十分浓烈。

导演武士敏见她没说话,以为是头回见到葛怀山紧张,就乐呵呵地说:“小谷没系统学过吧?怀山是专业的,要多跟他学习、请教。”

一被打断,谷泉泠就笑自己无端联想,耳熟多半是因为看过《恍如昨日》……她向导演保证自己会多学、多看、多问,又向葛怀山说以后恐怕多有打扰。

葛怀山应了,说不打扰。

谷泉泠只当他客套,没指望他真教自己什么。

以往学习,她历来是跟着组里的群演老师、或是和蔼乐教的老前辈,主演通常是没工夫来做教学的事的,更别提是教她这样的小演员。

葛怀山却不是随口应付。

谷泉泠没怎么正经参加过围读会,对这种形式其实很不适应。阿岑戏份少,但出场靠前,前边大家都顺顺利利,到了自己的部分,就被导演叫停。

导演说了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又问她对阿岑的理解。

谷泉泠说完,导演奇道:“这不是挺好的!你这是理论和实践没结合呀!”

她只能根据导演的建议再试,试完反倒是葛怀山先开口,从演员的角度给了具体的改进意见,还教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技巧。

这之后,谷泉泠的部分总算顺利些,围读会不再因她而长时间拖延。

谷泉泠注意到,葛怀山时不时会提些关于角色的看法,对剧本里不认可的地方,会直言可以换种表达方式。

他提的改动多数都被采纳,偶尔会被拒绝。被拒绝时,对导演也是洗耳恭听的态度,谦逊有礼。

演戏的确是件学无止境的事,谷泉泠看着葛怀山想,连他都在学习的道路上,自己要跨过的且非是条天堑?

谷泉泠险些自怨自艾,赶紧摇头把这些莫须有的愁绪赶走。

葛怀山恰好往这边看,以为她有不同见解,出声询问。

谷泉泠赶紧摆手,请他们继续。

两年没见,她肉眼可见变得拘谨。葛怀山想,人在不熟悉或不擅长的领域总会如此,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早在试镜当天,他就认出了谷泉泠。

葛怀山偶尔会回想起那趟火车之行,想起那段不被认识的短暂时间,想起车上形形色色的旅客——而非某个具体的人。

他以为谷泉泠早随着时间,成为面目模糊中的一员,却仅凭一个侧脸就确认:是她。

葛怀山记得,自己形容过谷泉泠是“很上镜的样貌”,却没想过真会在剧组与人重逢。

谷泉泠的脸还是那张脸,她笔直地坐在那里,长发不再披着,扎了个高度适中的马尾。

她切切实实成为一名演员。

葛怀山不否认自己当初的判断,谷泉泠是很上镜——这不影响他感到违和。

教育、建筑、哲学、医学……哪个行业都好,他能想象作为讲师或医生的谷泉泠,却想象不出作为演员的谷泉泠。

他并非自大地断定谷泉泠不适合演戏,只是真心实意认为,她在其他领域会更加自如、更加耀眼。

谁又能说生活不是一场戏剧?超出葛怀山预料的事何止这一件。

他继续与导演交谈,继续在谷泉泠困惑时斟酌着给出建议。

葛怀山怀着种莫名的使命感,觉得哪怕看在谷泉泠为自己让座的份上……再加上那盒没被接受的泡面,他也该给予谷泉泠帮助。

葛怀山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狭隘。

谷泉泠有着强烈的学习欲,她会主动寻求帮助,哪怕没有自己,也能很快进步。可他却仅凭一面之缘妄断,谷泉泠在其他领域的成就会超过演戏……这就是一种自大。

谷泉泠一心一意精进自我,浑然没有察觉葛怀山数次试图道歉。

他最终没有说出口,这就像初见时冒昧盯着谷泉泠出神……葛怀山全然找不到道歉的时机和缘由,无端提起只会让人觉得突兀。

最初谷泉泠以为,葛怀山会像其他剧组的主演一样,围读结束就匆匆离开。后来发现他总会多留一会儿,和其他演员聊聊角色……有时甚至只是单纯寒暄。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谷泉泠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交谈的间隙也试探着去请教……毕竟阿岑的戏份与齐儒息息相关。

起了头就养成习惯,只要葛怀山没立刻走,谷泉泠就都会去找他。

葛怀山总是耐心且礼貌,指点也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他会尽可能给出普适的方法,不让自己的习惯影响到还在摸索的谷泉泠。

小半个月的围读结束,谷泉泠面对葛怀山时,终于有了面对同辈人的轻松,对他的称呼也从忘记哪儿听来的“葛老师”,变成随大流的“怀哥”。

极少数的时候,他们也能聊上几句与演戏无关的话题。

开拍后,谷泉泠的第一场戏就是试镜过的初遇,拍摄顺利得超出谷泉泠预料。

这场戏不难,她也演过,试镜能通过就说明,至少她演的东西是被认可的。

可正式拍摄时,谷泉泠对阿岑的理解是更加透彻的。

她明白了阿岑对齐儒、甚至是对《月满西楼》的分量,也就没法再用当初那种情感去演绎、更没法不心怀忐忑。

阿岑是《月满西楼》这部名为圆满、实则充斥颠沛流离的电影里,唯一从始至终带着亮色的人物。

她见过动乱,见过死亡——甚至早早迎来死亡,可她仍然保有齐儒初见她时,那种和暖天真的底色。

初读剧本的谷泉泠隐约明白这些,却无论如何抓不住它们,遑论将其表达出来。

谷泉泠穿着那件被齐儒几针改好的洋装,把阿岑的惊喜一并带出戏外。

她灿然笑着,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月满西楼》让她真正踏入表演的道路。

她真心实意地鞠躬:“谢谢大家!”

葛怀山再次承认自己的狭隘武断。

将演戏作为事业的谷泉泠,迟早也会变得夺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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