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巫弦那绯因为体力大耗，闭目睡去。
乐羽也靠在卫零身上，也昏昏而眠。
卫零清醒着看向外面，激浪如奔，溅起大量水花。
她还是忘不了那个被扔在水里的孩子。
就像自己一样，被自己的母亲抛弃，即便有母亲的样子，也没有关于她的回忆。
从活着开始，卫零觉得自己就是碎掉的，一片一片的，即便花了再多精力去修补，也始终是满目疮痍、心斑累累。
就像海上的水波，撞击出再大的浪花也会消逝。
卫零心想，不过这些不重要了。
乐羽在摇曳的灯火中醒来，看见卫零似暝非暝的样子，想起当初相遇时的针锋相对和欺瞒厌恶，若论当时，谁又能料想自己会和她坐在一处相互依偎？
正当乐羽准备浮想联翩的时候，卫零冷寂的声音说到：“醒了就离我远一点。”
乐羽面色一尬，起身离她远坐。
巫弦那绯也醒了，吃着船员端过来的流食，气色略略好了点，“你们去光城？”
卫零道：“是。”
巫弦那绯没有多问，看了一眼卫零的箱子，手腕上的辟水珠，以及暴露着无穷煞气的金剑，一滴水贯穿两个人喉舌的骇人功法，实在是叫人胆寒。
□□最怕黑吃黑。
巫弦那绯强撑着坐起身子，“你们是那一道的？”
卫零道：“渊国人，跟你们泽国没有丝毫关系。”
巫弦那绯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那你去光城是为了什么？”
卫零缄默了，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杀了你们的祭司。”
巫弦那绯瞪大双眼，“姬寒霜么？”
卫零点头。
巫弦那绯觉得这女的疯了，“你知不知道姬寒霜多么强大？”
卫零眼神一扫周围，“略有耳闻，不如你说说。”
巫弦那绯不想暴露自己太多，“总之你会了解到的，她是特殊体质，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如何不太一样？”
“靠近她，你就会被一种浊气笼罩，感觉自己魂不附体，根本没办法正视己身。”
卫零很难理解这种感受，轻轻附和了一句，“是么？”
巫弦那绯见她毫不在乎，顿时添油加醋起来：“还有她的蛇，你要小心，我.....”
卫零接着她的话问，“你什么？”
“我知道，那蛇会幻化成人形.....”随后巫弦那绯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乐羽此时接了一句：“难不成你被那蛇戏弄过？”
巫弦那绯顿时脸色沉沉，瞪了乐羽一眼，然后又假装无事发生。
卫零却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蛇本就淫性，化作人形，更是要大行其道，不论男女。
那么巫弦那绯说不定就.....
所以那个孩子，不一定是为仇家所生，可能是......
卫零没有继续想下去。
一夜过后，到达了下一站城市，灼城。
这里依然是等级分明，卫零下船走动走动，看见这里也和煊城一样，颇有过节氛围。
城头扎满了瑰丽奇异的灯，若是不细看，以为是龙飞凤舞，乐羽便是走进了细看，吓了一跳：“都是没见过的河怪虫子，这么多触手。”
巫弦那绯说到：“我们崇拜河神，历来的传统，哪怕祭司也要时常祭拜河神，这不是祭河神的节日快到了，姬寒霜要亲主持大典，这大典就设在光城。”
卫零眼神闪烁，“也就是说，姬寒霜会出现在光城大典上？”
巫弦那绯“嗯”了一声。
“具体在几日？”
巫弦那绯深深吐了一口气，“你杀了她，我们泽国会大乱的。”
“不关我事，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问别人。”
“好好好，我说便是，就是一个月以后，春夏之交。”
又是春夏之交。
卫零想起去年的诸侯会盟，“好，我明白了。”
巫弦那绯依旧躺在船舱里，没出来，卫零看着被改进过的船舱，知道这是夜辉内圈技术加载的动力，需要大量的矿石带动，所以价格不菲。
卫零提着箱子：“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吃。”
乐羽马上跟着，“我也去。”
“你可以回夜辉了，没必要跟我走。你没有事情要做吗？”
“主人，我最大的事情，就是要和你站在一起，并肩战斗。”
“你的所谓复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乐羽急了，“怎么会没有？”
“怪不得夜辉王室衰微，跟你这莫名其妙的行为举止，关联很大，你还是回夜辉。”
乐羽道：“主人，你要杀祭司，我听得真切，祭司是支持我们王室的人，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会听，但是巫弦那绯那句话说的很对，她死了，天下大乱，波及太多人了。”
卫零路过一家渊国人开的面馆，只想用筷子吃饭，而不是用手，熟练地找个角落坐下：“哦？”
乐羽坐在她对面，“你不知道多少人依靠着祭司的丹术活着，那些本该就死了的人，吊着气求她。再者，她姐姐是白皇，虽然二人决裂了，但是白皇心善，救过很多人，他们也会.....”
卫零道点了一碗面，打断他：“按理，他们会帮白皇杀了黑司才对。”
乐羽也招手要了一碗面，继续道：“可是，她们毕竟是姐妹啊，血脉相连。”
卫零吃着面，并不认同乐羽的说法，况且两姐妹还是死对头，按理来说不至于会救这位黑司。
白皇或许厉害，但不在九大体质之列，不足为惧。
卫零用嘴夹断面，咀嚼了一会儿，即便在九大序列，也不足为惧。
“说白了，黑司也帮你，是不是？”
乐羽被面汤烫了一下，吐着舌头说道：“是，若非她的助力，我怎么可能与鸿天之身的夏烬对抗。”
卫零说到：“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夜辉太子，精神领袖。”
乐羽察觉出了她口气中的嘲讽，也自嘲起来：“我？有我没有，他们照旧是能运行的，本来我只是你所说的精神领袖，在与不在，又有何关系。”
卫零颇有些动容，毕竟玩笑之语说中了，并无任何欣悦，只有一丝愧疚，“所以你跟着我，就是怕我去杀了黑司？”
乐羽点头，“人性复杂，在泽国，她为了维持贵族关系和各方势力，弄出的奴隶制的确让泽国底层人民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叛离，可是在泽国之外，她支持各种民主反叛，为各国的人持续输出财力物力人力和丹术。”
卫零缄默，渊国的水匪，夜辉的黑衣盟，甚至大哥的明光会，或许都和黑司有牵连。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卫零不想判断什么，或许这也是夏烬不愿亲自出手的原因。
“吃面吧。”
乐羽见她难得的和颜悦色，于是低头吭哧吭哧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又探寻着说到：
“对不起，我之前出卖你，是因为我畏惧你的能力，威胁到我的计划。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卫零看着他躲躲闪闪的脸色，是怕自己洞穿他的喉舌？
“无所谓原谅，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乐羽全面落败，感觉自己脸上蒙灰了一样，十分不自在。
“吃完了？”
“你就回夜辉吧，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可是你是我的姐姐。”
“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要跟我一辈子？”
乐羽雪白的脸颊顿时绷紧了，“夜辉血脉永存，我们就算分离了，也会相遇的。直到我们有一人死去，这种宿命是神的礼物。”
卫零看着他纯澈的眼神，别扭的嘴角，奇怪的肢体语言，道：“无聊。你说这么多，为的只是让我加入你的黑衣盟，没必要费这个心思，我不会加入的。”
乐羽紧绷的脸越发严肃，“复国大业涉及复杂的事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只是我从感情的层面，想和你相认，没有别的心思了。”
卫零却毫不在意：“认不认有什么重要的?”
乐羽道：“重要！当然重要，那是魂魄相依，那是血脉相连。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比国家都重要！”
卫零看着碗里的肉，笑道：“骨肉相连是吧，给你点一串骨肉相连。”
乐羽见她轻松的笑容，也渐渐松弛下来，“哎呀，姐姐！”
“叫我主人！”
“姐姐.....”乐羽耷拉着耳朵望着卫零，“求求你了，别让我叫你主人。”
卫零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缄默着。
“我就当你答应了哈！”
“姐姐？姐姐！姐姐！！”乐羽翘起耳朵绕在卫零身边。
卫零无语，看着周围的人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低声道，“别叫。”
乐羽含羞一笑，“好嘛。”
面馆老板看他们形貌打扮突出，走过来了问了句：“渊国人？”
卫零点点。
面馆老板立刻开始倒起了苦水，“渊国大战许久，我们是逃难过来的。”
卫零之前听说过司准发动战争，只是不知现在的局面如何了。
“哎，你也是逃难来的吧？”
卫零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现在渊国要变天了，不姓容，姓司了。”
卫零心里淡淡的，只记挂着南如安，“那，南家的小姐怎么样了？”
“你是说贤妃娘娘吧？”
卫零记得她进宫封妃了，大抵是她。
“是吧。”
“我也不知道啊，据说她很有心机。”
“心机？”卫零微微蹙眉。
“是啊，听说她趁大乱偷窃了宝库，早就跑了。”
卫零心想，这是南如安能干出来的事。
“那么其他诸侯呢？”
“隔岸观火啊，反正他们无所谓，还有的也伺机逃跑了。”
卫零想着自己的便宜老爹，欲言又止。
“不过，文定公算是条汉子，只身跟司准谈判，眼下局势是控制住了。”
卫零心尖一跳，下意识说道：“我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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