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镜虚对明光会十分了解，这是打着救世的名号灭绝人性的组织。
“你大哥是组织头目？他怎么做到的？”华镜虚很是诧异，毕竟这位头目来历神秘，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卫零并不清楚，只是回忆道：“我还答应帮他做三件事。”在渊国的往事如尘烟般消散，思之如梦。
船身入渡口，二人下船。
“怪不得刚才那人说渊国话。”华镜虚道，“说不定，跟黑司有渊源。”
“也对，他刚才开口就问是不是黑司的人。说不定有人在追杀他。为什么会追杀他呢?按照道理说，黑司是支持明光会的人。”
“那只有一种可能，”华镜虚道：“他不是明光会的人。”
二人边走边说，渐渐已经到了渡口附近的村落。
村落中落下一轮圆月。
卫零很喜欢夜里，安静，没有人，没有光，没有世界，只有和人相依偎的一寸天地。
但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华镜虚在正天司也有多年的经验，低声道：“小心。”
大雾四起。
卫零和华镜虚紧握双手，背对背紧贴在一处。
大雾中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睁开，看了一眼卫零，随后消失了。
卫零感受到极大的战栗，晕死过去。
她晕前的一个念头，是，那便是传言中的“引”？
华镜虚立刻将摇摇欲坠的卫零抱住。
华镜虚雇了这里的驴车，一路尽快到白皇所在的白城。
他见街道整齐干净，路上还有沿街打扫之人，白城果如其名，白塔高楼，人喜欢穿素色衣衫，一眼望去，清爽干净，寺庙众多，塔尖高立，梵声阵阵，空渺玄灵，城中心的迦陵频伽寺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宏大，构筑精丽，他顿时觉得，白皇定然不是黑司那般阴毒的样子，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华镜虚跳下驴来，问了问路人，那路人指了个方向，他连声道谢，便走来驴车，跟卫零说：“这里的人都很慈眉善目的，他们说白皇每天都看诊，在城北的一处桃花林里，有间木舍便是。”
只是卫零仍在晕厥中，无法回应。
华镜虚驱车，到了那满是桃花的林海，风吹起阵阵花瓣。
华镜虚背着卫零拾阶而上，见上坡处挂着一个牌子，有着四句话：
面目鄙陋者不医
铜臭环身者不医
天色有差时不医
本皇想不医时不医
他停下步子，心想：我就想呢，白皇名气大，这么多人找她看病，她还不累成什么样子，原来是有这么四条规矩，前三条倒也可理解，最后一条简直任性，想不医就不医，倒是更想见识见识这位白皇了。
渐渐达到桃花最密处，只见一间小屋门外站了许多人，隐隐屋内纱帐之内坐了一名白衣女子，门口两名侍女正在同一个跛脚的老汉争执。
胖的那个丫鬟圆脸圆眼，脸上肉嘟嘟的，嘴角梨涡时隐时现，一身白衣裹着她圆滚滚的身形，说话倒是很尖刻，拉长了声音喊：“干什么，你来的时候没看牌子吗？说了面目鄙陋者不医，您回去照照镜子，别在这里撒泼，白皇说了不医就不医。”
那老头也不甘落后：“白皇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说了不医我，我可没听见，你这胖子说了不算数，老身走了这么久才来到这里，怎么能就被你这么打发了。”
胖侍女一听别人说她胖，立刻就气上来了：“白皇说了不医就不医，你再怎么说也没用，你能一路跑来白城，说明你腿脚也没问题，你可以回去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打断你另一条腿。”
另一个侍女极为瘦削，一听她这般说立刻亮出一双吴钩，对着老者说到：“请离开这里。”
那老者气极了，也没办法，只好一瘸一簸走了。
下一个人是一个小姑娘，那胖侍女问：“小姑娘，你怎么了？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为什么找白皇看病啊？”
小姑娘抽抽嗒嗒得说：“我娘她，她有病，来不了，大夫说，只有白皇能救。”
胖侍女问：“你家在什么地方？”
小姑娘说了一个地方，胖侍女一阵不屑的笑容：“住在那个地方，还怕治不好？跟你娘说，对不起，铜臭环身的人，一概不医。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像她女儿，多半是街边随便找来带话的，能骗到就骗到，骗不到也就花几个钱。是不是，小姑娘？街边上玩去吧，啊，白皇没空。”
那小姑娘全被说中，立刻羞得跑了。
华镜虚只看着里面白纱帐内的白衣身影，想知道白皇长什么样子。
等到胖姑娘打发完了一圈人，轮到华镜虚时，白皇也诊治完了里面的病人，迈着扶风垂柳似的步子走出来。
只见白皇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除了如瀑的长发垂下，全身雪白。面容澄澈空灵，犹如静夜浮光，冷浸寒月，她淡淡一笑，送走刚诊治的病人，轻启朱唇，声音恰如幻渺梵音，道：“阿婆，您的病不过是过于担心远行的儿子，我派人去给您找，您在家尽可安心。”
那阿婆眼中含泪，感恩戴德的走了。
白皇对那胖侍女说到：“下一个吧。”
胖侍女眼神倨傲，也不看白皇一眼，对着华镜虚说到：“你们谁看病？”
他恭敬道：“我们两个。”眼睛却盯着白皇的身影，直到她步入纱帐内。
胖侍女仔细打量着华镜虚和卫零，眼神三分不屑七分讨厌，“你走吧，白皇今天心情不佳，不诊治了。”
众人皆是一惊，刚才白皇分明说了“下一个”。
华镜虚用生涩的泽国话回应道：“为什么？”
胖侍女翻了个白眼，“她说不想就不想，你管得着吗？”
华镜虚听闻这一句，嘴角泛起笑容，道：“你怎么知道白皇不高兴的？她千里传音给你了吗？”他说的大声，就是为让里面的白皇听见。
胖侍女抱臂在胸，圆滚滚的手臂挤压着肥肉，“我就是知道，你管得着吗？”
此时卫零被周遭的嘈杂声惊醒，睁开眼恍惚间间到眼前的人，从华镜虚背上下来，华镜虚搀扶着她。卫零跟华镜虚耳语一番，华镜虚立刻会意。
胖侍女嘲讽道：“你身上的病，多半是是自讨苦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世界上所有的破事我们都要管吗？谁规定我们一定要管的？今天就是不高兴怎么了？”
华镜虚对着白皇恭恭敬敬鞠躬，“白皇殿下，素闻您医术高超，举世无双，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希望白皇能给赏脸，略诊治一番。”
里面的白皇说到：“那请进吧。”
华镜虚笑着，道：“我没跟你说话。”
华镜虚看着那名胖侍女，“白皇殿下，您的意思呢？”
周围人讶异不已，齐齐盯着华镜虚，又转头看着胖侍女。
卫零莞尔一笑。
一边拿着双钩的侍女紧张的看着胖侍女，随时准备削掉二人的脑袋。
胖侍女哈哈大笑，脸上的肥肉微微抖动，正色道：“来往这么多病人，只有你，看出了我才是真的白皇，一双利眼，本皇佩服。哈哈哈。本皇现在心情大悦，好，就破例为你们两个，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诊治一下吧。”
一边的瘦侍女略略舒了一口气，收起吴钩。
华镜虚见里面的白衣女走出来，道：“白皇的侍女，长得很仙逸，让人一眼看不破。”
那名白衣侍女垂目含笑，道：“过奖。”
卫零哈哈一笑：“白皇今天坦然以见，难道你不怕我们将你的秘密说出去吗？”
白皇道：“我姬飞雪名满天下，世人多俗物，定然觉得我是幽兰这般出尘绝世、凌波仙子般的姿色。就算看出我举止奇怪，也不会想到真正的白皇，是我这般臃肿乖戾的样子。如果我今天没有主动来承认，你觉得会如何呢？至于说不说出去，那又何妨？”
卫零展唇一笑，悠然颔首，“是，诚如你所言，我们就算说出去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白皇道：“眼见为实，大多数人都会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不是吗？”
二人齐声笑起来。
卫零笑容更深，“白皇不过第一次与我见面，便能这般坦然，在下佩服。”
卫零、华镜虚、白皇几人下桃花岭，见周围寺庙众多，卫零道：“你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出家吗？”
幽兰转身，一身白衣优雅，淡淡道：“我们白皇为了收容需要照顾的人，才建的寺庙。白皇闻名穹宇，吸引天下人来诊治。求医问药之人大多会入寺庙祈求，多多少少捐点香油钱，这些香油钱一面用于修缮寺庙，一面又可用来帮助那些寺庙中寄居的老弱伤残。如此一来，白城少了很多流离失所的人，人与人之间又多了善念，不得不说，白皇用心良苦。”
卫零和华镜虚对视一眼，没想到言语刻薄的白皇，还有如此仁心。
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便是如此了。
街上的人见到幽兰，都报以安详慈和的微笑，幽兰笑了笑：“白皇一直以来，行事低调，所以白城的人，都以为我才是皇者。如此一来，她便知，谁是慕名而来看看而已，谁是真的治病求医。”
华镜虚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取代她吗？”
幽兰摇头道：“我从未这样想过，我的命都是白皇救的。自七岁起，我就在她身侧，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众人不再多话，一路去到白皇的宫殿。
白皇说道：“大家请坐，幽兰、素薇，准备一些粗茶淡饭。”
几人正准备推辞，白皇道：“大家何必来那一套虚情假意的，坐下来吃个饭而已。”
二人听她这般说，便也坐下来。
幽兰、素薇递上一些豆腐青菜做的饭菜，大家一看，白皇果然很耿直，说是粗茶淡饭，还真的就是粗茶淡饭。
卫零也是贵族出身，不禁惊讶道：“白皇殿下，你们就吃这个？”
白皇夹起一块豆腐，“怎么了？我一向吃素。”
卫零和华镜虚都笑了，不过走了这么久终于能坐下来吃点家常菜，也算是慰藉了。
“你们身上的病，我观察了一会儿，大约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治好，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我的法子。”
华镜虚道：“自然是愿意的。”
白皇想了想，屏退侍女，道：“那我说出来，可别吓掉下巴。”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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