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一章 飘浮海

凝脂鱼确实很好吃。像寥湛想象的一样好吃。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听大家喊凝脂鱼有多好吃,但是一次都没吃过。

走出餐厅时,寥湛已经八分饱了,但还是恋恋不舍地往后看。

“下次还想来吃。”

松砂笑了。

“不要着急。除了红凝脂和白凝脂,粉葙、紫葙、青花枯和翩然鱼的味道也都很好。而且不长胖。你看看我就知道啦。”

“真好,”寥湛幸福到傻笑,“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种鱼啊!”

“怎么会?”松砂惊讶,“咱们当时生物课上都学过,不是吗?”

“对,但我不知道它们这么好吃。”

寥湛挽着他的胳膊说。

松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又迅速抬起头。

笑眯眯地看着她。

“下次咱们再来点一顿粉葙汤泡饭。再下一次去三楼的海鲜粥,点青花枯和藜果麦穗饼。再下次,我就带你去吃惑隐诸岛的鲜鱼吧。你觉得怎么样?”

在寥湛听来,世上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情话了。

但她保持冷静,先谈论起自己的工作,又询问青薄荷屿附近到底有哪些好玩的岛。

仍然挽着松砂的胳膊,走到塔楼外的河水边。

正要停步,忽然想起这里是和渚光见面的地方。

就继续走。

一直走到松砂回青薄荷屿的渡台边,才说,

“下次我去丁香岛找你。你带我尝尝翩然鱼吧。”

“好。”

松砂眯起眼睛笑。

好像又知道自己这样笑显眼睛小,想扭开头,又没有真的扭开。

又低头又捂脸又捂嘴又揉眼睛的样子真有趣。

他不会不知道寥湛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开心吧。

“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松砂说。

“没事儿,我经常一个人走夜路的。”

寥湛没有明说自己是想跟他多待一会。

但松砂大概也听得出来。

渡船来了。

松砂站在船帆下招手。

寥湛往家走。

出发时她满肚子牢骚,并打算以后再也不见松砂。

到今天,她好像用一系列的共同进餐约定确定了又一桩恋情。

不管怎么说,她这次应该比上次要沉得住气。

没有那么快就和一个人走很近。

但是……

好像也不对。

和渚光,似乎也是在第二次重逢时就确定了恋情。

寥湛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好像又搞砸了一件事。

没能吸取上次的教训。

再次迅速跟一个不怎么了解的人成为恋人。

那……还有什么能弥补的吗?

她能想到的就是,短期内不要和松砂同居。

这当然是因为,渚光的教训告诉她,不要在还不怎么了解对方的性情、缺陷、令对方愤怒的事情时,就跟人家建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亲密关系。

但,或许也因为,松砂不像渚光一样那么漂亮和魅力四射。

所以,寥湛没有立刻将松砂据为己有的冲动。

是的。

或许你也看出来了。

不论渚光还是松砂,驱动寥湛决定要不要在一起、要不要同居的,似乎并不是爱,而是占有欲。

而占有欲,仍然通往对他人价值和自我价值的比较与确认……

这样真的好吗?

以来自青薄荷屿的有银箔圆片纹理的雨滴草雾蜡为底料,加上先前一直在用的松鳞粉制剂,用寥湛习惯的环状-结疤循环变形手法处理,制作雨网涂液。

这种雨网涂液所产出的雨网和雨布确实如寥湛预期的一样,易碎,但拥有更低的黏着性和更丝滑的过滤性能。

但是,下一步就和预期的不一样了。

用这样的雨网布所接来的云流瓶,并不能让绕桌而行走出来的线呈现为半蒸腾态半网格态。

而是稀稀落落的大网格态。

寥湛只好从雨帘搬出一些以前的云流瓶。

有些云彩再次沉淀成了雨水。

她就用这些雨水再次尝试。

结果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这个过程循环了十来遍。

寥湛实在是不耐烦了。

做这种和雨有关的变形与观察时,同一个过程重复几十遍都是正常的。

然而现在,她的心就像荒野里飞得最急的那种鸟。

她还记挂着外面的精彩世界。惑隐诸岛层出不迭的景观、风土和物候和产业。

她想多出去走走看看。

不想缩在一个地方重复地坐着同一件事。

所以,她抛下雾蜡、云流瓶和云丝线,跟松砂敲定了去丁香岛游历的日期。

从这里到丁香岛,要先坐缆车到晨旭塔楼,再登渡船,在明煦河晃悠一夜。

近日来心情烦躁,临近约定日期时更是如此。

因为她仍侥幸自己能快点搞定这个难题。

尽管心情烦躁,她还是认真照料自己,按时吃饭,准点儿睡觉。

并不是因为她听了渚光的话,认识到这些事情的必要性。

而是担心和松砂见面时生病。

让松砂像渚光一样,面对一个生病的伴侣。

毕竟,渚光说过,不想要一个总是生病的伴侣。

寥湛站在镜子前往脸上扑粉。

今天是新叶色的牛仔小上衣,内搭纯白背心和长纱裙。

长发编两条,头上再扣个草帽。

应该会适合海岛风情。

川照从她身后经过。

边走,边举起一串葡萄往嘴里吃。

“好漂亮啊!”

川照懒散又夸张地惊呼,

“这是要去见谁?”

“见松砂。”寥湛随口回答。

“又出差啊。”

川照自得其乐地嘬了一口葡萄汁水。

心不在焉地飘走了。

“出差打扮这么漂亮干嘛。”

她好像一点都没怀疑,寥湛不是因为工作才去见松砂,而是去约会。

为什么?

寥湛自尊心有点受伤。

因为她今天打扮得不漂亮吗?

和松砂在一起时,她确实不像和渚光在一起一样时,按照光彩照人、风情万种的路线去打扮。

但大体来说,还是挺体面的。

对呀。

川照也说了,“打扮这么漂亮。”

那,川照为什么不怀疑?

难道是因为,松砂看上去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伴侣?

和松砂沾边的事情,就不太可能是约会?

想想也是。

川照已经见过松砂那么多面,但是似乎一直都只是同事关系。

近来川照还说实在懒得再去青薄荷草甸了,以后在这边的工作都分给别人吧。

寥湛有点烦躁。

松砂确实是个很不上档次的恋爱对象吗?

丁香岛上没有丁香花。

遍地盛开的是粉红色的飞絮草、烟雨般的苏椒草以及开透明蓝色小花的冰铃草。

云团一坨一坨低垂在粉红色的地平线上。

这里比寥湛想得要冷一些。

她还没下船就开始打哆嗦了。

松砂在渡台等她。

像往常一样,松砂第一时间就要带她吃东西。

为了不干扰约会进程,寥湛高兴地答应了。

但一直在轻微地发抖。

心里的沮丧愈演愈烈。

“待会儿咱们先去海滩。”

松砂递给寥湛一碟清亮的酱汁,

“酱里有姜丝,你能吃姜丝吗?姜丝配海鲜,味道最好了,还能防止腹泻。”

“海滩。”寥湛虚弱又畏惧,“海滩风大吗?”

“风是有点大,但是很凉爽的。”

松砂笑眯眯地回答。

“那我得多吃点姜丝。”

寥湛低声自语。

“为什么?”

松砂困惑,

“噢!你是不是感觉冷?”

“是。”寥湛愧疚,“要是感冒的话,就太糟糕了。”

“感冒当然会不舒服啦,”

松砂像海风一样轻声笑了一下,

“但是还没到糟糕的地步吧?”

“确实。”

寥湛鼻子一酸,

“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麻烦……?”

松砂愚蠢而清澈地问,

“什么麻烦?”

“也是,”寥湛忽然欣慰起来,“我们又没住在一起,所以,好像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就算住在一起,照顾你不就是了?”

松砂哑然失笑。

“照顾我会耽误你工作的。”

寥湛只敢看盘子里的鱼,不敢看松砂的脸。

“什么话!”

松砂惊愕,

“工作有那么紧要吗?”

寥湛很想掉眼泪。

但她不打算真的哭出来。

哭出来的话,就显得渚光太刻薄、松砂太温暖了。

虽然松砂确实很温暖。

但寥湛也不想让渚光显得很刻薄。

毕竟,渚光就算嘴上嫌她生病麻烦,仍然不止一次深夜照顾她。

“谢谢你。”

寥湛屏着呼吸以免哽咽。

而后,拿起餐巾纸假装擦嘴。

松砂似乎没发现她的异常。

舒展开胳膊,往藤编的海滩椅靠背一仰。

微风浮动白衬衫的下摆。

他爽朗地微笑,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平时能够尝试不同的美味食物,关注天气,及时加衣。身体好了,才能一直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

寥湛心灵中的某个房间似乎没有那么密不透风和逼仄了。

饭后,他们没去海滩。

而是走进博物馆。

因为松砂也不希望寥湛冻感冒。

紫色花穗。

洁白拱门。

房间里星光点点。

飘浮的幻光影像和用透明绳索悬挂的文字框讲述着这座岛屿的过去。

幻光和文字就像组成了一个新的宇宙。

寥湛回想起曾经的自己。

一个向往知识、远方和既神圣又宏大的梦想的少年。

“有时候我真的想去好多好多地方看看。”

她对松砂说,

“人,是为了在星辰间飞翔,在光辉中冥想,在美丽的天地之间中服务他人、净化自己,而来到世界上的,还是为了受苦才来的?”

松砂没有回答。

但是紧紧地拉住寥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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