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湛再次见到了拂姜。
不是梦见的。
是在现实中活生生地见到了。
她正和松砂一起逛晨旭塔楼。
拂姜迎面走来的时候,寥湛正挽着松砂的胳膊,有说有笑,还把脑袋靠在了松砂的脖子上。
很爽的剧情,不是吗?
但寥湛不这么认为。
今天松砂穿纯黑的长袖上衣。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但冒傻气的海螺。
寥湛穿白色的拉链运动上衣。以及细长的牛仔裤。
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装扮。
寥湛真希望被拂姜撞见自己跟渚光在一起,而不是松砂。
渚光是明亮的珠玉。
松砂呢……
人如其名。
是一团舒适但朴素的沙子。
此外,和拂姜在一起的寥湛总是穿着紧身的吊带上衣,裹身的小短裙,一头既洒脱又精致的似卷非卷的长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干脆已经懒得卷头发了。
拂姜穿工装长裤、运动短上衣和宽大的外套。
清澈的水蓝色短发,一半别在耳后,一半垂在脸边。
眼睛是如同寒冰一样明澈的灰。但从不让人觉得寒冷。
她是伊芙族的。
松砂认识拂姜。
松砂似乎不知道寥湛和拂姜的往事。
因此,松砂自然而然地跟拂姜打招呼。
“嘿,老同学!”
寥湛本想假装没看见拂姜。
拂姜没想假装没看见她。
“哇,好久不见!”
拂姜兴高采烈地蹿过来。
先抓住松砂的手晃两下。
而后,直接挂在了寥湛身上。
“你还是好香啊!”
她将脸颊埋在寥湛头发里深吸气。
又松开寥湛,喜出望外地打量着她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有那么久都不给我写信?”
“工作太忙了。”
寥湛勉强一笑,指指自己的脸,
“看,黑眼圈。”
“我还以为是眼影呢。”
拂姜用力摇头,
“你一直都好漂亮!不要焦虑这些!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累坏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累成这个样子!”
“自净场。”寥湛简短地说,假装往远处看了看,“实在是太抱歉啦,小乖。我们这会儿赶时间,得赶快走了,咱们下次再聊!”
“好的好的,”拂姜立刻就放开寥湛的手,“你们快去忙!我还会继续给你写信的!有时间一起出来玩呀!”
寥湛一边点头一边快步走开了。
松砂紧跟着她。
虽然困惑不解。
但还是紧跟着她。
走到离拂姜很远的地方。
松砂才开口询问,
“咱们这是要躲着她吗?”
“是的。”
寥湛随口扯谎。
“她以前喜欢过我。但是后来闹得很不愉快。”
其实,也不能说是扯谎吧。
她仍然认为,是拂姜的错。
拂姜辜负了她。
“也是,”
松砂沉思着,似乎有些怅然,
“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夏季似乎要结束了。
飘浮山脉一带的季候也变得像丁香岛一样。
寥湛又等来了好几场雨。
尝试了星辰刺根提取物、雨串兰油和仙女茅绒网层混悬液。
以及包括花枝三循环、连续星芒和十字-圆环大循环等不同的能术手法。
最终算是做出来了既丝滑又不易碎的新雨网布。
虽然,只要再耐下性子多钻研一会儿,她可能就能给这种雨网布配备上更适用于它的玻璃板、云流瓶和种籽瓶了。
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屋内是凝滞的风和神秘的空气。
屋外则是愈演愈烈的秋意以及千变万化的秋光。
“去蜂蜜山站点考察?可以派我去吗?”
她在长桌会议上自告奋勇,
“我实在不想继续窝在这里做雨网布了。新雨网布还有些工艺和细节需要改善。配套设施也可以开发一下,有谁愿意接替我吗?”
“我来吧。”
和善、耐心的绒帽说,
“但是我需要你的工作日志。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先看日志,再通过渡语绸联系你。”
“我也想去蜂蜜山站点。”
粉紫色头发的漂亮女孩亚德莱特神往地说。
“那你也一起来吧?”寥湛提议。
“不不,秋天正是多睡觉的时候。我要听着秋雨睡觉。”
亚德莱特拒绝。
亚德莱特的眼角贴着星星月牙的纹身贴。
她的话让寥湛有些恍惚。
甚至羡慕。
对喔……秋天真适合多睡觉。
雨声婆娑,天气凉爽,帘幕低垂。
不过,寥湛还是不敢多睡觉。
近来仍然时常梦见拂姜。
有时候,还会梦见渚光。
只有在见到松砂、和他一起在野外或者室内步行街快速徒步,并应接不暇地观赏博物馆、种植园、动物园、小商品店等等品类丰富、信息量巨大的地方之后,她才累到什么都不梦见。
她不想继续梦见前女友们了。
这会让她觉得对不起松砂。
松砂踏实,宽厚,厨艺优秀。
有些时候,她会幻想和这个人共度一生。
为了让自己平时也能体验到徒步的疲惫和海量信息观览的充实,寥湛选择不停地出差。
蜂蜜山雨水站云雾缭绕。
洛芙诺大道上雨水和落叶一起簌簌落下。
邶坡庄园遗址外正修建云栈列车的轨道。
叮铃哐啷的声响和着庄园绿树的涛声鸣响……
寥湛依然梦见拂姜。
湛湛晴天,裙摆鲜花,笑靥迷影。
拂姜将一大把松枝塞到寥湛怀里。
“给你!保佑你出差路上一路平爱!”
梦里,多数时候,寥湛仍对她抱有强烈的怨气和恨意。
但有一次,寥湛对拂姜说,
“我们工作室主要产出自净场。自净场的生产,需要雨树和火草。但其实我自己还是最喜欢种雨树了……如果能把这个当事业的话,就太好了。”
“为什么不呢?”
拂姜清凌凌地发问。
“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多雨树。”
寥湛叹气。
“就好像,给你一个盆栽,一碗饭,你选哪个?当然还是饭碗啊。所以,大家更需要自净场,而不是没什么用的雨树。”
“盆栽也挺好的啊!”
拂姜直愣愣地、倔强地说。
寥湛哭着醒来。
醒来以后,失落地望着深蓝帘幕和影影绰绰的熏香夜灯。
这是白星郡火车站旁边的客房。
她二十一岁了。
现在正在出差。
拂姜不在她身边。
她又哭了好久。
但是不能哭到该起床的时间。
因为,今天上午要参加一个会议,中午结束出差,赶车回家,晚上还有一门语言课学习班要上。
明天下午还要去一趟克利芙花环街。
那里开办了关于发光植物梭光层混悬液的培训班。
不论这个培训班是否真的专业和值得重视,寥湛都希望到场听一听再做定夺。
已经这么忙了……
已经在见识这么多有趣又烧脑的事情了……
依然频繁地梦见拂姜。
寥湛觉得既委屈又疲惫。
她已经好久没去惑隐诸岛找松砂了。
现在,时常是松砂来晨旭塔楼找她。
但是,松砂失约了一次。
也不能完全说是失约。
他只是快到约定日期的时候,通过远程通讯告诉寥湛,自己可能来不了了。有一项工作没有如期做完,伙伴们又催得紧。
寥湛并非不能容忍他失约。
然而,为了这次约会,寥湛提前大费周章地调整了自己的日程。
事实上,为了每一次约会,寥湛都会大费周章。
所以,她不高兴。
“怎么会没有做完呢?你是不是该工作的时候又偷懒啦。”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态度还可以。
“对呀。”
松砂既优雅又孩子气地发笑,
“连着好几天偷跑到白沙湾,吃沙丁鱼去啦。”
——这就是你耽误工作、耽误约会也浪费我时间的理由吗?
寥湛不想吵架。
所以,她只是忍着愤怒,微笑着说,
“那你接下来可要抓紧时间啦。今晚加加班吧?”
“今天已经够累的了。从中午到现在一直都在干活。”
松砂似乎打了个哈欠,
“所以,今晚我要去泡海水澡。喝点海鲜汤……再唱会歌什么的。明天再继续努力。”
——什么?我累到要死要活的时候,你却在吃喝玩乐?
——已经因为吃喝玩乐耽误工作、耽误我的约会和时间了,还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吗?
寥湛依然不想也不敢吵架。
但她忽然对原先设想的那个未来充满了恐惧。
和松砂共度一生的未来。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谁来挣钱?谁来挣房子?谁来照顾孩子?谁来教育孩子?
是两个人共同奋斗,还是一个人负重前行?
“你还是抓紧点时间吧。”
寥湛打算提醒完这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上次不是说还想在工作之余学学木纸鱼工艺吗?工作都做不完,还怎么提升自己呀。”
“不要焦虑啦。”
松砂打趣,
“小焦虑鬼。你是急急国王吗。”
“好,那我就不管你了。”
说完这句,寥湛就生气地结束了通讯。
没有道别,也没有“爱你”“下次见”之类的结束语。
寥湛以为,松砂会察觉到异常,再次发起通讯的。
但没有。
一片寂静。
她气坏了。
难道松砂会认为不对她说“爱你”“下次见”也是可以接受的吗?
她又发起了通讯。
松砂接起来。
“寥湛?”
和平时一样,温和又清爽的声音。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你没说‘爱我’。”
寥湛感到怒气要冲破天灵盖了。
“啊?不是你先结束的通讯吗?”
松砂像往常一样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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