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沙尘中,江晚从衣兜里摸出面罩,迅速套上,只露出两个眼睛。眼前一片流动的淡黄,风在她四周呜呜呼啸,巨大的风力摇的她晕乎乎地,失去了方向感。
恍惚中,林向志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挖好的沙坑里钻。江晚晕头转向地跟着他跑,半盏茶的工夫后终于一头扎进沙坑里。
耳边风声减弱,她扶着墙壁大口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晕乎乎的状态中回过来。
举目四望,一片暗黄。她所在的这个沙坑里躲了数十名工匠,个个面有菜色,显然经历了同她一样的眩晕。
江晚记得沙坑总共挖了十来个,都挨在一起。那么不远处还有不少沙坑可以避风,也不晓得其他工匠有没有躲进去。
“这沙卷风说来就来,啥也看不清。我摸了半天才摸过来,还有不少人在外面呐!”一名工匠着急地说。
“怼阿,虽然看,不清,但我大宝票,外面起,起码还有一半人呢。”另一个工匠操着生硬的中原话道。
林向志老神在在的:“别担心,这沙卷风看着猛烈,却不伤人,一般一刻钟不到就停了。就算呆在外面,只要戴上了面罩,便没什么事。”
众人便都松了口气,静候沙卷风散去。
少顷,风声渐止。藏在沙坑里的工匠们便都出去,将呆在外面的人扶到帐篷内休息。这些人被狂风吹了一刻钟,虽然没什么伤,但晕的晕吐的吐,哭的哭喊的喊,需要调整一下。
建筑材料被吹得七零八落,状态好些的工匠已经过去收拾了。林向志对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喃喃道:“完蛋……”
他们走的这条古道其实并不能算是一条道,只经过的人多了,脚印、骆驼蹄印与车辙踩出的一条路。原本为了防止风沙遮盖来路,林向志用传统的法子,每隔一小段便垒几块巨石作标记。
可沙卷风一过,将视野内的石头悉数卷走,新落下的沙子覆盖了沙地上的痕迹。极目远望,一片茫茫,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林向志走到临时马厩前,揪着马毛:“俗话说老马识途,马兄,你肯定记得路吧?”
棕毛马儿衔着几根草抬起头,看了一圈,无辜地和林向志对视着。
“喂,你到底认不认得啊?”林向志急得挠头。
马儿继续无辜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珠子一股清澈的迷茫。
林向志又看向隔壁的大骆驼,试图去牵它脖子上的绳子,那骆驼鼻孔里哼了一声,转了个儿,将屁股对着他。
林向志:……
江晚:“罢了,你只管放心监工去吧,等建好旅馆,我自有办法带你们回楼兰。”
“江大人你方向感这么好吗!”林向志且惊且喜,转念一想又狐疑地说,“不对,大人你方才连沙坑都找不到,还是下官带你去的,你真能找到路?”
不是我找,是导航找。出现丝路花雨这个任务后,系统商城就增加了导航功能,十个积分可以使用一次。
其实指南针、罗盘一类的东西性价比更高,且是永久的。但这个时空还没有,黑心的系统也不卖,非要她次次付费。
江晚在心里问候了系统一通,笑得咬牙切齿:“我有一个朋友给了我一样可以指路的物件。”
“哦?什么物件这么神奇,让我看看。”林向志好奇。
江晚:“它不许我给旁人看,不好意思哈。”
林向志失落:“那你这位朋友是谁,总能说吧。”
江晚:“是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黑心朋友,我要是说了,它就会杀了我。”
林向志吓了一跳,不再问了。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他看江晚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莫名的,同情。
这人虽然一天睡六个时辰,但是在工程领域还是很专业的,指挥得有条不紊,很快就安抚好了工匠们,把建房工作拉回正轨。
玫瑰驿站的建设用了一个月工夫,也通过了牢固度测试,只待装修后就可以运行。按照她和林向志商量好的方案,一层是仓库和马厩,二层是客房和生活区,三层是储物区。驿站前院修建了蓄水池,用于蓄积雨水,供牲畜饮用。
装修的事就不用她亲临现场了,于是江晚与林向志安排好后续工作,跟着系统导航回到楼兰城——一路上重新垒石为记,避免留下的工匠们找不着路。
一座玫瑰驿站,用工费加材料费,花了她十万两银子,顶清江居一个月的净利润了。
虽然肉痛,但好歹证明了沙漠中也可以建旅馆。到时候向往来商队收收住宿费,卖卖干粮衣服,发展发展旅店经济,十万银子也挣得回本。
于是使团兵分三路,方红、陈曦从楼兰向南出发,一边修路建房,一边往龟兹、车迟去;方则适、齐琪向北出发,前往大月氏、大苑。江晚与林、柳、白三人继续向西,横穿吐蕃盆地,要途经六个西域小国。
除了开拓市场外,他们还多了两项任务:一是以大周的名义,与这些小国结盟;二是与各国政府合作,翻修古道,修建玫瑰驿站。
当然,任务也不是都能完成的。匈奴毕竟是西域霸主,一些小国碍于匈奴与大周的水火之势,不敢结盟,只签了贸易合约。还有两个小国直接拒绝江晚的商队入境。
对此,江晚并不沮丧。西域以匈奴为首已久,格局改变非一朝一夕之功。但随着中原器物的传播,大周对西域的影响会越来越深。
秋尽冬来,西域的春风吹了一阵又一阵,终于吹来一缕夏日的热。七月又至时,玫瑰驿站已经成为沙漠中最大的连锁旅馆,几乎所有的商队都在玫瑰驿站住宿过。
江晚的商队走过了西域三十三国,成了西域商队的象征,也如承德帝预想的那样,成了沙漠中的无冕之王,其影响力甚至超越了半数的西域小国。
这些西域人见过美丽夺目的中原器物,便从此上了瘾。年轻貌美的中原少女每经过一个国家,她的商品就遭到哄抢:商队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新品;沙漠各国的王妃公主望眼欲穿,只等着新货上市;平民百姓排着队在新开业的铺子前等候。
消息传回临安,承德帝在某次早朝上满意地捋着胡须,盛赞她天工妙手,为传播民族文化的第一人。
借着玫瑰驿站的名声,她的商队被称作“中原玫瑰”。
使团在楼兰城下重聚时,【丝路花雨】进度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六,还差匈奴的30%和其附属两国的4%。
一别经年,方红更加神采奕奕;十六岁的陈曦长开了,妥妥一个美人胚子。齐琪和方则适历练有成,看上去更为稳重干练;林向志停了安眠药,精神头十足;柳明成天和白烟云这个话唠呆在一处,也不像一年前那么沉默寡言了。
风尘一载,江晚决定返回小方盘城休整一番,顺带处理些事务。但西域不能不留人手,因此方则适和齐琪便留下来掌管生意,方红陈曦也自告奋勇留下经营玫瑰驿站。
高高的楼兰佛塔上,江晚眺望着塞外起伏的沙丘,向白烟云道:“马上要回大周了,想家吗?”
白烟云默了默,摇头: “说实在的,若不是大人你早有安排,我也想留在西域。我在临安看多少材料,也不如实地感受,更能钻研西域语系。而且……也只有在这儿,在您身边,我才能心无旁骛。”
那个人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获取江晚的信任,左右她的判断,从而阻拦瓷器丝绸在西域的传播进度。一年以来他处心积虑,设了不少绊子,却全被她一一化解。
他的任务失败了。那就只有杀了她取而代之,进而控制使团,否则便会被“那个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三年前他就领教过那人的手段。当时他就像林向志一样,仗着自己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绝不屈服,却还是低估了那人折磨人的功夫。
那个人给了他无数西域语系的资料,却在他小有成就时,毒哑了他的嗓子,叫他再也不能翻译。
他只能加入那个人的组织,被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内奸,来换取让他开口说话的解药。
正想得出神,恍惚间被江晚握住手,后者缓声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面对多狠毒多强大的人,我都能保护你,叫你可以专心地研究西域语言。”
“但前提是你得相信我。”她顿了顿,转身离去,声音悠长,意有所指,“我等你的回答。”
江晚真心觉得,使团的五个副使都很合她的味口。就像当初的她一样,排除万难地去做一件事,什么都可以放弃,也什么都可以担起。
机会已经给了,能做的她也做了,就看白烟云如何选择。
身后,白烟云僵立原地,如同站在极寒的冰山上,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脸上惯常的笑意还未来的及散去,血色却已尽失,显得格外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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