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七月十六,商队自楼兰古城出发,返回大周。

新修的楼兰古道干净宽阔,两人骑马并排而行绰绰有余。

一身王储服饰的阿依古在马上举起酒杯,面向江晚:“前两次你出城,我都忙得没工夫,这次总算可以送一送你。”

“监国理政,自然是忙些。好在最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你可是威风了。”江晚接过侍从递给她的酒杯,在半空中与他遥遥一碰。

阿依古苦笑:“成日拘在王庭,倒不如从前逍遥。母妃去后,我时常想起从前背着一把剑到处跑的日子,想起我们在小方盘城喝酒,还想起那位险些做了我师父的李大侠。那时候无拘无束,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成了王储后却事事都瞻前顾后起来。”

江晚想了想,道:“在我们中原,男子须行过加冠礼后方可袭爵、娶妻,你可知为何?”

阿依古眨了眨眼,望着她。

“行过加冠礼后,男子在外便不可披发,须将头发束于冠内。身份越高的男子,其冠便越沉重,既象征着权力与荣耀,也象征着责任与束缚。”江晚一字一句解释,“你若没有头上这顶王冠,便没法为你母妃报仇,也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可戴了这王冠,就得承担它的重量,各有各的难处罢。”

阿依古摸了摸头上的王冠,感受着它的重量,若有所思:“这就是中原人说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

江晚愣了愣,脑子里闪过那个赠她莲花的俊俏男子的脸,轻轻一笑:“嗯,但我能得其一,已经觉得很不错。”

阿依古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仿佛要将面前少女的模样刻在心里似的。半晌,他也跟着笑了:“我也觉得,能得其一,算是幸运的了。”

两人在马上对视片刻,同时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尘封在心底的微妙情愫,日日夜夜空对月时的思念,便都消散在飘摇的黄沙里。

七月二十五,车队抵达小方盘城外。

知县亲自在玉门关外迎接,王大王二也从敦煌郡赶了过来。

江晚跳下马车,在玉门关的石柱旁拱一拱手:“知县大人,好久不见。”

知县慌忙跪下:“下官拜见正使大人!恭迎大人返回大周!”

看着伏在地上的知县,她无端生出几分感慨来。上一回见他,还是他刚上任知县,她去县衙赎回母亲兄长时。

当时七品知县端坐堂上,她在堂下拱手行礼。没想到时隔一年半,她的官职已经高了他三级,同他的直系上官敦煌郡守同级,受得起这一跪了。

江晚恍惚了一瞬,赶忙扶起知县,和声道:“我在小方盘城多得知县大人照顾,不必多礼。”

正待寒暄几句,一旁的王大和王二早已忍不住挤开知县,一左一右拉住她的胳膊,撒着娇唤师父。

江晚细细打量着两个徒儿,目光温柔含笑。王大肩膀更宽阔了,气度稳重,更添从容。王二这小胖子长成了大胖子,还是从前活泼的模样。两人执掌清江居在敦煌、云中、雁门、陇西四郡的分店,都已经是大周商界名声赫赫的人物。但于她而言,他们始终是江家小院里嬉笑打闹的孩子。

同样的,纵使她如今是大周商界第一,是正四品持节使者,是名震西域的“中原玫瑰”,于他们而言,她也始终是多伦湖边手把手教他们制作胎泥的师父。

江晚和俩徒儿一道,看了当年的江家小院,又去了小方盘城的江家小铺。

小铺已经更名为清江居,却仍保留着“江家小铺”的牌匾,表示此处乃清江居的发家之地。江晚仰头望着牌匾上清俊有力的字迹,她记得那是闻深亲笔题的,心里涌上几分惘然。

啧,她也跟那些文人墨客一样会发酸了。

这处江家小铺扩建了,比从前宽敞华丽许多,顾客也是络绎不绝。反正江家院子已经卖出去,江晚便索性留在这儿处理些事务。

西域这一年的账簿要核对,之后的出行计划和销售路线要制定,经验教训要反思,还得抽时间给清江居的分店掌柜们开会。

一想到开会,江晚登时垮了脸。不光是牛马不想开会,她这个便宜东家也不想啊!

前世今生,她一向觉得开会并没有什么作用,有这工夫不如睡一觉养养精神——当然前世确实有员工开会的时候睡觉,她也不大在意。

但是自家哥哥嫂子对清江居的事十分的上心,听闻她回大周,一定要她来个会,在各位掌柜面前刷刷存在感。

陛下不许她回临安,却没说不许掌柜们去敦煌啊,对吧。

开会不着急,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么……江晚抬起头,白烟云不知何时寻来了小铺,垂着脑袋低声道:“江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

当天,江晚同柳、林、白三人对账本对到深夜。

林向志揉了揉眼睛,抱怨:“这也太多了,要看到何时啊!”

“最会看账的方兄不在,我们看得自然慢一些。”江晚道,“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也不急在今日。”

林向志往桌上一趴:“那怎么行,你这个正使都没休息,我们……”

话音骤然被打断,一把高速旋转的小刀朝他面门飞来,快得拖出残影。

林向志脸色一白。他长期服药,反应比常人迟缓些,眼看着刀子要扎入眉心,一只毛笔蕴着强劲的内力飞出去,撞在那刀上。

啪地一声,刀与笔齐齐掉在地上。毛笔横断成两截,笔杆处的裂痕一直延伸到顶,而小刀却毫发无伤。

“柳将军好反应,不愧是战场杀伐之人。”一道尖细的嗓子自暗处响起,玄关处走来一人,面容阴柔,竟是一名太监。

看见此人,柳明瞳孔巨震:“魏公公?魏良?!”

江晚手指蜷了蜷。知道今夜会有人来,却想不到是他。魏良她在御前见过,是侍奉承德帝的总管太监,跟着承德帝二十年了。

传闻此人的武功已经是大宗师级别。至于为什么是传闻,因为他在陛下身边二十年很少出手,而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样的人,居然也是那个奸细组织的。

转瞬之间,屋顶上又跳下来八名高手。这八个人江晚倒是不认识,但看林向志那见鬼似得神情,想必其中有他的熟人。

果然,一名紫衣女子咯咯一笑:“林大人别来无恙啊。四年过去了,你的精气神还好么?”

林向志咬牙:“四年,我把自己过成了一个废物,你却还追着我不放。”

“哎呀,大人这么说自己,奴家可要心疼了。您在西域修建驿站时,不是风光的很嘛,哪里就废物了。”紫衣女子娇笑着,“你这么聪明的人物,偏偏不肯接受我们首座的招揽,那就莫怪奴狠心了。”

一阵香风拂过,林向志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紫衣女子贴上来,轻轻抚摸着那道伤口,将鲜血沾到指尖舔了舔:“玫瑰驿站?用你的血浇我家里的玫瑰,一定娇艳的很。”

“紫煞。别玩了,速战速决,首座大人那边等不及了。”白烟云瞥了江晚一眼,起身走向对面的九名高手。

紫煞对他抛了个媚眼,嗔怪:“还不怪你,首座给你的任务一年了都没完成,倒叫我们千里奔波,替你收拾烂摊子。”

一句话说完,看着江晚震惊的神色,嬉笑道:“不过看在你隐藏了住身份的份儿上,首座面前,我勉强替你说两句好话吧。”

“你……”江晚脸色苍白,恰到好处地带了三分怨三分怒四分不解,紧紧盯着白烟云,“你竟然是……”

白烟云淡淡道:“现在知道,晚了。你若早些听我的话,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

江晚目光从九名高手脸上一一扫过,渐渐显露出一点绝望来,而后垂下眼皮,脱力似的往椅背上一靠。

她苦笑: “好吧。同行一场,你总得叫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是谁要杀我?”

白烟云冷漠地立在魏良身后,不说话。紫煞上前几步,右手掐住江晚的脸,饶有兴趣地端详着。

她触碰到江晚的一霎那,柳明两眼一眯,一掌打向她。

紫煞神情不变,右手食指调戏般地摩挲着江晚的面颊,左手一指点出,内力凝成暗紫色罡风顺着指尖溢出,把柳明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

江晚毫不挣扎,认命似的任凭紫煞掐着她的脸看。少顷,紫煞微微张口就吐气如兰:“这么漂亮一张脸,够格做我的下一张面皮了。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多同你说几句吧。我们首座,正是名满天下的——”

“紫煞。”魏良打断她的话,“首座说过,江姑娘心性坚韧,聪慧异常,任何时候不得掉以轻心。”

“……好吧。”紫煞遗憾地笑了笑,指尖倏然冒出锋利的紫色指甲,覆向江晚纤细白嫩的脖颈。

指甲在碰到白皙皮肤的一瞬间消失了。萦绕在紫煞周身的内力逐渐散开,她惊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而后不可置信地望向桌案上那柱燃到一半的香。

江晚面上的绝望与苍白消失不见,她站起身,好整以暇拍拍裙摆。

“游戏结束了哦,紫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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