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下,紫煞频频催动内力,却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转头一看,魏良和其它七位高手也在努力运转内息,同样动不了内力。
他们的内力被封住了。
“这是迦蓝香?”紫煞压下内心的慌张,望向案上那柱燃到一半的香,“只产自西域夜郎国,可封锁经脉的香?你早就知道今夜我们会来?”
江晚不语,目光从八名高手面上一一扫过,停留在魏良身上。
紫煞还没搞清楚状况,魏良却已经反应过来了。
白烟云,这个首座最看重的弟子,叛变了。
他想起半个月前,白烟云寄回临安的最后一封密报。
信中说使团即将返回小方盘城,而白烟云无法阻止大周与西域诸国的贸易往来,任务已经失败,希望能在小方盘城暗杀使团成员。
三个时辰前,白烟云还去组织的据点同他商讨了暗杀江晚的计划。
魏良离开临安前,首座特意吩咐了他小心行事。同时暗杀数名使团成员太过引人注目,乃是万不得已之策,首座嘱咐他,务必速战速决,抹除所有痕迹。
幽幽夜色里,首座黑袍遮面,苍白消瘦的手指捏着一枚令牌扔到他面前,声音柔和:“我与江姑娘有过两面之缘,此人心性坚韧,聪慧异常,你万不可因她年纪小而掉以轻心。”
他知道那两面。一次在敦煌郡玉婉楼的比试现场,首座在天字一号房内观看了比试全程,离开时神色严肃,一言不发。另一次是承乾殿上,首座言笑晏晏地同陛下夸赞江姑娘技艺了得,眼里却藏着几分惋惜。
那表情魏良见过,四年前林向志吞安眠药在早朝上睡着时,自家首座也是这么一副神情。那时他还很不屑,心想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什么可惋惜的。
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要知道白烟云可是首座亲自培养的关门弟子,江晚能用在西域的一年策反他,做出一盘请君入瓮的棋局,足见她过人的能力。
首座一再提醒,他却还是轻敌落入了圈套。
江晚在他面前蹲下,毫不在意他满眼忌惮,淡生道:“说说看,你家首座为何不愿中原与西域有贸易来往,甚至不惜暗杀使节。”
魏良看了白烟云一眼。后者经常陪伴首座身侧,知道的不比他少,也不知泄露了多少消息出去。
他试探着道:“姓白的不都告诉你了,还来问我做甚?”
“魏公公就不好奇,为何白大人能被我打动吗?”江晚把耳边的长发捋到脑后,微笑道,“你若肯交代你知道的一切,本姑娘包你比从前过的更好。”
魏良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同一刻,江晚提高声音,厉声道:“朱永定,究竟是谁的儿子?!”
正如魏良猜测的,白烟云在商队出了楼兰古道之后,就投靠了江晚。从他口中,她了解到奸细组织的首座正是最得圣心的太师大人。先前陷害何国公的案子,朱永定与静安侯是主谋,太师也参与其中——户部的卷宗,正是他带出来的。
江晚记得,户部的绝密卷宗能接触的人有限,无论朱永定还是静安侯都没这个权限。而且当时陛下不经三法司复核,直接定了何国公的谋逆之罪,必定是有身边人煽风点火的缘故。若是这位太师,倒说得通。
“我这次的任务是阻拦大周与西域的贸易。从首座的行事看,他应当是在借匈奴的势力铲除异己,准备帮助朱永定起兵篡位。”白烟云如是说,“我一直想不通,站队朱永定还好说,可为何要准备着篡位?这种事一旦暴露可是要砍头的,他得陛下宠信位高权重,朱永定当时风头正盛无人能挡,为何铤而走险?”
江晚倚靠着摇晃的马车,指尖一下一下轻敲着膝盖:“想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在太师身边,他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白烟云想了想:“异常倒是没有。不过首座私下里会佩戴一只粉色兔子玉佩,那是女式的玉佩。”
“粉色兔子?”江晚猛地坐直身体,拿笔刷刷几下勾勒出一只兔子玉佩的模样,问,“是这样的吗?”
白烟云点点头。
江晚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潜入静安侯府那晚,在侯爷书房见过这个玉佩,是在一个上锁的盒子里,和数年前先德妃的家书、以及一封太师寄来的吊唁信放在一处。
当时江晚猜测这是先德妃留给兄长的遗物。这个东西若是在太师那儿,只能证明静安侯与太师有同谋之嫌。但若是私下里时常佩戴——一个男子常把一个女子的物件佩在身上,能是何心思?
江晚把这个猜测说给白烟云时,后者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四处张望一圈,又掀开车帘确认四周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先德妃与首座有私情?!”
江晚看他一眼:“只是猜测。”
“我滴个老天奶啊。那他们岂不是给陛下头上种了一片绿油油的草?朱永定不是陛下的血脉?”白烟云战战兢兢地凑近她,语气却有几分兴奋。
江晚把他推回去,顺便抓了一块芸豆糕堵上他的嘴。认出他是太师派来的内鬼后,她都快忘记他是个唠唠叨叨的碎嘴子,闻着八卦的味儿就兴奋了。
她能想到的可能暂时只这一种。离京前承乾殿上遥遥一见,太师身形清瘦,肤色苍白异常。当时花清芷告诉她,太师得了一种畏光症,此症不要命,只是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畏惧阳光,肤色也越来越白,且无法根治。
倘若朱永定确是太师的儿子,那么随着岁数增长,他也会出现这个症状,到时陛下很可能起疑心。为了这个缘故提早准备着篡位,倒有可能。
江晚突然疾言厉色地问魏良,便是想试试对方的反应。见后者猛地抬起头,一双老眼凶光大盛,便知自己猜的不错。
只是可怜了承德帝为替朱永定铺路,问罪何家,把闻深放逐在玉门关内,打压满朝的武将……原来都是给别人的儿子做嫁衣。
至此疑团解开,江晚正要吩咐人把魏良几人捆住,却听到一声气流爆炸的巨响。
血腥气弥漫,江晚诧然转身,见紫煞浑身浴血,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周身萦绕着强大的内力。这内力正不受控制地向外蔓延。
“是自断经脉!”柳明惊呼。
迦蓝香把内力封锁在经脉内不能动,而自断经脉的法子,便是通过切断经脉的方式强行打破迦蓝香的束缚,让内力外泄。
断了经脉的人内力会逐渐消散,不能再动武。而且随着经脉萎缩,她会失去对外泄内力的控制。就是说即便放出了内力,也只能使用半盏茶工夫,之后便是个废人。
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随着紫煞的动作,其余八人也纷纷自断经脉,忍着痛攻向江晚。
首座的秘密暴露,他们即便脱身,首座也不会放过他们。不如一博,死在这里,总比在首座那儿生不如死得好。
柳明身影一闪,拦在江晚面前。可他一人如何敌得过九大高手的围攻,罡风、剑气、飞刀、毒雾从不同的方向袭来,他自己都成了过河的泥菩萨,哪里还顾得上江晚。
说时迟那时快,呛人的红烟笼罩住江晚四人,一道矫健的身影飞掠而来,江晚只觉得周身一轻,紧接着头顶一声巨响。
烟雾褪去,她眼前是一张俊俏绮丽到无法形容的脸。一别经年,她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他留在她记忆里的痕迹。
可是这张脸却在她把酒对月的思念里,在她身陷黄沙的不甘里,在她寻墙绕柱的求索里,在每一个与他相关的人或事里一点点加深——直到她认命地放弃遗忘,放纵自己偶尔的思念。
鱼与熊掌只求其一,是她用来劝阿依古放下的话,也是劝她自己的。
可重回小方盘城,看见小铺外他的题字那一刻,她清晰地认识到,她放不下。
江晚痴痴地望着闻深,后者目光也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而后缓缓举起食指,挨在唇边晃了晃。
这是示意她噤声的意思。
江晚放缓呼吸,将视线从闻深脸上移开,四下一望。
她身处一座落满灰尘的密道内,密道尽头是江家小铺地板的颜色。柳明、白烟云、林向志都被点了哑穴,坐在她身后。
头顶上是魏良暴怒的声音:“紫煞带两个人守在这儿,其他人跟我追出去。我们只有半盏茶时间,务必尽快击杀江晚!”
一阵脚步声、运转轻功之声过后,江家小铺安静了许多。
“你们两个,去搜所有的屋子,看看她们有没有藏在里面。”娇媚的女声道。
很快,库房和商品架处就传来瓷器碎裂声,听得江晚一阵肉疼。
偏偏此时她还得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屋外更漏声嘀嗒嘀嗒的,昭示着属于紫煞的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
头顶的最近脚步声停了。
紧接着,一道猛烈的剑气劈下来,砰地一声,将密道口的地板劈碎,木屑杂乱地落下,激起一阵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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