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江晚背着一筐紫金土和石英来到江家小铺时,三个徒弟已经在铺里等着了。原本她打算自己做好了青瓷胚胎先烧制着,等出炉了再让徒弟们过来的,也好叫他们多睡一会儿,因此定了辰时过来。
这才卯时,怎么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似的,已经在打扫铺子,摆放新制好的瓷器了。
江晚一边进店摆放好竹筐,一边调侃:“都来的这么早呀?特别是老二,平日里最是贪睡的人,今儿这么勤快啦。”
王二脸上一红,小声道:“大哥起得早,我哪好意思多睡。”
王大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敲弟弟的额头:“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吵醒了你似的。明明是你一早上兴奋地睡不着,拽着我陪你来整理商品柜,说是要努力帮师父多赚点。”
陈曦在旁边俏皮地吐舌头:“二师兄过完年都十四岁了,还跟四岁似的。”
“怎么跟师兄说话呢!”王二哼了一声,作势要去抓陈曦的麻花辫,后者咯咯笑着往江晚身后躲。
江晚笑着抬起右手挡住陈曦,无奈道:“好啦。今天带你们试试新的胎泥配方。”
虽然她比三个徒弟大不了几岁,也很少大声说话,但讲起话来却特别管用。嬉闹的三人顿时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她的竹筐。
江晚示意王大把筐子里的材料取出来,再拿出一些库存的瓷土。
王大按她要求准备好材料和工具,打开竹筐一看,顿时疑惑道:“师父,这紫金土的土质松软稀疏,并不是适合做瓷器的土呀。”
王二听到哥哥的话也是一惊,凑到竹筐边上一看,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陈曦刚接触青瓷,还不懂其中的道理,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合适呀?”
王二便充当了讲解员:“不只是青瓷,普通的陶瓷,以及白瓷等也大多选择厚实的土种作为胎泥。这是因为坚实土壤所制的瓷胎更牢固,烧制也更快。”
按照常理,江晚要提高胎质的坚固度,应该寻找更厚实的胎泥才对。但她偏偏反向而行,选择了疏松的紫金土,这让三个徒弟——至少让王大王二俩兄弟都颇为不解。
陈曦歪着头思考了半晌,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后反驳道:“但是师父这么干肯定有她的道理嘛,我相信师父!”
若换了旁人,他们几个肯定觉得荒谬。但师父不一样,之前那么多次成功都是靠着师父的创新技艺,因此江晚在徒弟们心里的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王大和王二赞同地点了点头,于是三人齐刷刷期待地看向江晚。
迎着徒弟们信任的目光,江晚心中一暖,但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麻利地调配胎泥开始制作。
在确认能成功之前,她不想多说,这也是江晚两世延续的行事风格。
只见她取出八份半的普通胎泥和一份紫金土,放在钵中混匀,又加了少许水浇湿。
又倒出半份石英,用木杵细细研磨成粉,加在钵子里,用木杵混匀了。
新调配好的胎泥看上去和普通胎泥区别不大,只是颜色略微深一些。如果细看的话,甚至比普通胎泥还要疏松。
“这……这能行吗?”王二担忧地盯着钵子里的胎泥。
对于徒弟的质疑,江晚不在意地笑了笑,望向陈曦:“你来捏一个瓷碗吧,基础的空白瓷碗就行。让师父看看,你最近练习的怎么样。”
陈曦一个劲儿往后退:“那个,师父,这次的配方不一样,我怕搞砸了……还是大师兄来吧。”
江晚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配方不同了,捏的手法还是一样的——不用紧张,就按我平时教你的法子来,试试看,不管捏成什么样,师父都不会怪你的。”
江晚的安抚很有作用,陈曦不再后退,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到钵子旁边坐下。
王二取出一部分胎泥,放在专门用来捏制碗胎的木质工作台上,又给她准备好磨刀,刻刀等工具。
其实还有雕花刀,不过陈曦初学,还用不到。
陈曦抿了抿唇,右手伸向胎泥。食指指尖触碰到胎泥时轻轻颤了颤。
“没事的师妹,你每天晚上都要练两三个时辰,就凭你这份刻苦,也一定能成功的。”王二在陈曦背后坐下,给她打气。
感受到师父和师兄鼓励的目光,陈曦底气也多了几分,拿起胎泥仔细地捏起来。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胎泥还是一团胎泥。
两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工作台上出现了一个中心凹陷,边缘厚薄不均且歪歪扭扭的不明物体。既不像碗,也不像杯子。
倒像个缩小版的染缸,用来给布匹染色的那种。
一刻钟过去了,陈曦绞着双手,一脸为难地看向江晚:“师父,我真的不会……”
王二忍不住弯了弯唇,又赶紧捂住嘴巴。江晚和王大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陈曦垂下脑袋:“师父,我真的有努力练习的,可是,可是总追不上两位师兄。”
自己的徒儿,江晚当然了解。前几日陈曦白天帮着打扫铺子,晚上回家就练习捏瓷碗,掌心磨得通红,到现在还没消退下去。
想到这儿,江晚哪里忍心责怪她,只得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没关系,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两位师兄做过三年学徒,哪能让你几天之内就追上了?”
陈曦乖乖地点了点头,但大大的眼睛里还是水汽氤氲,充满了委屈和不服气。
听说大师兄初学时,一天内就能捏出个像样的瓷碗了,二师兄虽然不如大师兄,但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她已经学了快十天了。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总是不行呢?
江晚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暗暗地叹了口气。制瓷这东西不仅要努力,还得有一定的天赋才行。
或许应该帮她找一条更适合的路子了。
不过天赋这东西需要慢慢发掘,眼下还是要?试验一下新的配方能否成功。江晚用新调制的胎泥迅速捏出一个碗胎,放入燃烧炉中。
用时不到一炷香,捏的却比模具印的还要规整。陈曦看着师父的精妙手法,想到自己刚刚捏的四不像,眼圈又是一红。
王二难得没有笑话她,反而悄悄凑到她身旁低声安慰了几句。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陈曦扑哧一声笑出来,注意力也转移到正在烧制的瓷器上来。
系统兑换的燃烧炉大大缩短了烧制时间,但仍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出炉。在紧张的等待过程中,江晚和徒弟们也没闲着,各自去整理小铺,摆放新制的瓷器。
无论这一次改良结果如何,他们的小铺都要在辰时二刻开门,迎接顾客。制作更好的瓷器是江晚的追求,但眼下对于她来说最要紧的,还是挣够七十两银子,给母亲和哥哥自由。
而且现在已是一月月底,过不了几天就要给十七个雇工发放工钱了。还有几个徒弟,虽然他们都很体谅自己,不肯分银子,但她却不能不顾着徒弟们。
今日是正月二十六了。要想在正月内攒够四百两,必须今天挣到剩下的七十两,后面四天挣得银子得用作工钱和原料费,还有分给徒弟们的部分。
江晚正要搬起一个青瓷盆,却被王大按住了手臂。只听他轻声道:“师父这些天一直忙碌,还是坐下休息会儿吧。搬瓷器的事交给我就行。”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她学习新配方,发明新技术,包括小铺从制瓷,到开业,经营……江晚面对的压力很大,几乎每天都忙到深夜。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虑不安,或者疲惫烦躁的情绪。
在徒弟们眼中,在母亲和哥哥面前,她永远是温和平静的,几乎像个不知休息的工作机器。
论责任感,王大不仅照顾弟弟洗衣做饭,还协助师父打理铺子;论热情,王二白天打扫铺子销售瓷器,晚上练习技艺;论勤奋,陈曦同时学习记账本和制瓷两样……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有疲惫的时候。
而江晚连日来劳心劳力尤甚,却从没表露出半分疲惫,几个徒弟看着都无比震惊。王二还偷偷跟大哥吐槽,说师父难道是铁人不成。
但面对王大的关心,江晚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习惯了,感觉还好,不是很累,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担心我。”
前世江晚面对对家打压,曾连轴转五六天不眠不休;也曾被仇人刺杀,躺在医院的病床坚持工作。
若没有这般毅力,前世的江晚坐不上古董界第一把交椅;今生的江晚也没有机会以罪奴之身翻盘。
两世为人,她何曾累过。
见师父坚持,王大也只得放弃劝说。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小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到了可以开门的程度了,燃烧炉的火光也逐渐熄灭。
只听滴的一声,炉子的门缓缓开启,江晚四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炉子上。
江晚的新配方到底能否成功改善胎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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