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定了行程,伊丽便预付两千两银子作为定金。因为是第一次交易,伊丽会在七日后启程前先行验货,并跟随车队返回乌孙。
商量完毕,伊丽伸出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江晚额间的刺青:“江老板,你是一个自由的商人,还留着刺青做什么?江老板年轻貌美,刺着刺青可不好看啊。”
江晚摸了摸额头,感受到一小块儿凹凸不平的屁股。当时她不遮掩刺青,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家人还没获得自由。
现在她已经赎回了家人,确实没必要留着这个印记了。这次要送货给乌孙贵族,留着它也不方便,还是找一个妆娘,帮她画个不容易掉的眉心妆遮掩遮掩吧。
离开伊丽在小方盘城的住所,江晚随口问身旁的子宴:“大周现在流行什么眉心妆?你在京城,对于潮流最了解,给我点建议呗,要比较持久不掉色的,遮一遮刺青。”
子宴想了想:“目前常见的眉心妆有三种,梅花妆,斜红妆和姣梨妆。姣梨妆色白,遮掩的效果不太好,不建议用。前两种妆为红色妆,位置和大小都适合遮掩刺青。”
他正对江晚,退了两步仔细端详她的脸,建议道:“不过我觉得,你更适合梅花妆。”
江晚挑了挑眉:“为何?”
“风霜凝砌塑冰骨,”子宴道,“你就像梅花一样,越是风雪交加,便越是鲜艳傲气。”
明明是纨绔子弟同美人调笑的话,在子宴低沉的嗓音和认真的眼神加持下,江晚竟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她不禁暗暗唾弃自己三观跟着五官跑。
“你倒是懂的多,”江晚半开玩笑,“平时就是这么哄你夫人的?”
“我,我今年刚刚弱冠,还没娶妻呢。”子宴慌忙解释。
看着对方慌张的样子,江晚大笑:“那就梅花妆吧,我去夜市寻个妆娘,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等一下!”子宴的声音因为急促而略微提高,“那个,现在快子时了,妆娘应该都睡了,我来帮你上妆吧。”
“你还会这个?”江晚震惊。
拎着几百斤柜子健步如飞,听力好,有武功,字写的好,懂得诗书……这些也就罢了,居然还会化妆?
江晚内心: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jpg
子宴挠挠头:“我姐姐谈恋爱的时候也喜欢眉心妆,我就学了点。应该不会太难看,要不要试试?”
江晚:“画一次多少钱?你……”
本来想吐槽他是不是缺钱的,但感受到身边的气压突然降低,她本能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抬头望向旁边的男子。
对方抿着唇,似乎不太开心:“一次一百两,你给不给?”
江晚捂紧口袋:“你抢钱啊?我没这么多钱。”
“那就先欠着。”
江晚摸了摸脑袋,想不出是哪句话惹了这人不开心。不过为了一百两银子,她还是决定哄一哄。
于是江晚抓着对方的胳膊晃了晃,放软语气:“那我以后表现好一点,不惹你生气,能不能减免一些钱?”
江晚边说边观察子宴的神情。他脸上先是冒出更多怒气,但被她晃着晃着,冷硬的脸又柔软下来,要怒不怒的,显得十分纠结。
末了他叹口气,抬起手想要摸摸江晚的头发,只是右手在她头顶停了几秒钟,到底没有落下来。
他语气颇为无奈:“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找了一家脂粉铺子,那铺子已经快打烊了,老板娘靠在躺椅里打盹。
说明来意后,老板娘打着哈欠,指了指化妆间:“里面空着,你们自己去化吧。现在没什么人,我给你们便宜点,五钱就行了,不过弄快点,再过半个时辰我要睡觉了。”
江晚把钱递给老板娘,拉着子宴去化妆间时,听到身后的老板娘嘀咕:“现在的小夫妻真会玩,大半夜跑来化妆。”
她眼皮一跳,做贼似的加快了脚步。
不得不说,子宴上梅花妆的手法还是挺专业的。江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心先是有一点红,然后迅速勾勒出梅花的形状,紧接着艳丽的红慢慢往花心晕染。
眉心冰冰凉凉的,笔尖柔软的毛贴着皮肤轻轻摩挲,没有丝毫不适,反倒让她放松下来。
江晚忽然问:“你见过何国公吗?”
额前的画笔一顿,她感受到笔尖轻微的颤抖。
这个反应,恐怕不仅仅是认识了。
看来她之前真的猜错了,身后的男人不可能只是个不受关注的庶子。
但如果不是的话,他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去世多年后仍然不允许被提起?
江晚不愿意相信,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皇家。
相识以来,她一直想揭开子宴的身份,但到如此反而不敢去猜了。
这辈子她希望平平安安地陪着家人,最好能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等到何婉蓉翻了案,她就在敦煌买一间小院住下来,安安心心地研究瓷器。
若子宴的身份揭晓真是皇族子弟,他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江晚想着想着便出了神,将她思绪拉回来的,是子宴一声“画好了”。
定睛一看,镜中的少女秀丽纤细,乌发如云,红色梅花妆遮住了刺青,也衬的她肤色白皙透亮。虽然衣衫简单不加珠饰,也依旧美貌动人。
但江晚却没了来时的兴奋,沉默着起身告别子宴。
月光照亮了回家的路,孤单又漫长。
之后的七天十分忙碌。二月初二,江晚拨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由哥哥江安到敦煌购买建材,并雇佣当地的工人修建厂房。同时,江晚在北郊租了一处废弃厂房,将制瓷所需材料先放在那里,招聘了五十名有经验的匠人,花了半天时间教会他们制作送往乌孙的瓷器和其它在店铺售卖的瓷器。
到了晚上,她和家人,三个徒弟讲了乌孙之行的安排。经过商议,江安留下来监督修建厂房,管理新聘用的匠人,照顾母亲;敦煌的铺子由王大经营,小方盘城的铺子由王二经营;陈曦跟王大一起去敦煌府,白天帮王大看铺子,晚上则跟何婉蓉学刺绣。
考虑到江安两边跑不方便,江晚便购买了一辆马车。敦煌那边,江晚在西市附近买了两间民房,供哥哥和两个徒弟休息。
二月初三,江晚又购入四辆运货的驴车,两辆供商队休息的马车,以及一辆用来装食物和水的车,总共七辆。江母则帮忙准备好帐篷,干粮,饲料,水和应急药品。
母女二人联系了有经验的商队,以十两银子的高价聘用了两个有西域经商经验的壮年男子,一名女向导和两个护卫。方红听说了江晚的计划后,表示自己特别想去乌孙看看,于是也加入了队伍。
至此,算上江晚,伊丽和子宴,商队一共有九人了。九人中只有伊丽不会驾车,因此也不需要雇佣车夫。
江晚的商队和西域诸多有名气的商队比起来,要简陋许多。沙漠生存不易,大部分商队都是十几个人抱团,方便应对突发情况。
但是人多,马车和食水就要多。一方面不好管理,另一方面她的经费也不富裕。
三天下来,江晚已经花了将近九百两银子。她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母亲哥哥还要生活,厂房,制瓷材料,工人的住宿和午餐,敦煌府江家分店雇佣的小厮……样样都要银子。
她得省着点花。
二月初四和初五,商队几个人就聚在一起,对着商量行程。根据向导的精确计算,他们一行人二月初九清晨从小方盘城出发,从乌孙古道走,大约二月二十六日到达乌孙王城。
在城里待上五日后,三月三日启程去楼兰,三月十八日到达,同样停留五日,三月二十三日出发,四月九日回到小方盘城,这一趟总共要走两个月。
议定行程后,向导又交代一遍注意事项,便各自回去准备。
而连轴转了好几日后,江晚十分疲惫地睡了两天觉。穿越之后,她的睡眠好了不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二月初八下午,一切准备就绪。
江晚坐在屋里写信给阿依古,安慰他不要着急,并说明了行程。早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江晚看着窗外,母亲正往马车里塞这种她爱吃的点心干粮。
这几天江母给她新制的两件袄子就放在床边。江晚拿起一件轻轻抚摸,针脚细腻绵密,手感很是柔和。
她微微笑着,心里却涌起酸涩和不舍。
一别两月,也不知道身在异域的自己会不会想家。
江晚贪婪地看着母亲的背影,看得太久以至于江母奇怪地转身问道:“晚晚,你看啥呢?”
江晚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抱住母亲,小脸埋在对方怀里蹭了蹭:
“娘,晚晚舍不得你嘛。”
“哎,哎,娘在这呢。”江母心疼地拍拍江晚后背,“大姑娘了,还像小时候似的。”
“我长多大都是娘的小棉袄。”江晚吐了吐舌头,“娘,别忙活啦,今晚我请你去城里吃好吃的,好嘛?”
江母笑道:“好,我也跟着我的晚晚享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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