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五月二十四日下午,福来客栈。

江晚用布条包裹好断刀,正要出门,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江安的声音响起:“小妹,你在屋里不?”

“在呢,”江晚应道,“进来吧。”

江安便推门而入。他今天穿了一身深青色袍服,衣襟上绣着苏绣纹样,长身玉立,温润儒雅。

江晚评价:“人模狗样。”

江安没好气地敲了敲妹妹的肩膀:“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打扮的像模像样?毕竟要去见国舅爷,不能太随便。”

“你也要去啊?”江晚故作惊讶,打趣道,“也对,跟婉蓉有关的事,你一向都很上心。”

“我是为了你!”江安脸上一红,气鼓鼓地说,“闻深那家伙,上次在小方盘城他送你回来,我就感觉他没安好心,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这你都记得啊?”江晚惊讶于自家哥哥记忆力(记仇心理)之好,拍了拍布包的断刀,站起来,“行吧,一起去。”

兄妹俩闹了一番,心里的紧张去了大半。江晚暂时按下各种奇怪的思绪,向闻府走去。

府邸位于宫城东侧,距离不远。步行不到一刻钟,便能看到府门了。

正门牌匾上写着“闻府”二字,字迹和闻深给江家小铺题的字一般无二,苍劲俊秀。当时江晚就觉得很熟悉,可惜至今没想起来在何处见过。

大门打开,闻深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牌匾看,挑了挑眉:“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吧。”

国舅爷竟然亲自到门口迎接,而不是让管家带他们到里屋。江晚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便拉着哥哥跟上了闻深。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婉蓉?”

“等天黑。”闻深简短地说。

江晚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也对,这个点尚书府的人都没休息呢。万一撞上人,那就尴尬了。

再回头看看屋内,自家哥哥正用一种审视而带着些许不满的眼神打量着闻深,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像在打量一只正在拱自己白菜的猪。

闻深仿佛没感觉到自家哥哥的目光,半靠在软椅里翻阅一本书,神态悠闲。封面上的书名是三个字,应该不是《论语》。以江晚对古代贵族的了解,他可能看的是千字文或者某某策论之类。

再凑近一看,封皮上写着“与妻书”三个字,印刷粗糙,纸张劣质,不知道出自哪个小作坊。

江晚:更尴尬了。

《与妻书》,是时下流行的话本子,别名《追求心上人的一百种方法》,讲述了员外郎家的独子爱上了一个孤女,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由于男主角追妻手段多样,从英雄救美到送花送胭脂,从漠北追到岭南,既满足了闺阁少女对情郎的幻想,又手把手教男子们如何追求心上人,所以风靡一时,销量火爆。

但是谁能想到,你堂堂国舅爷,在这样的月黑风高夜,飞檐走壁之前的热身运动是看这种话本子啊!还不如看论语呢!

为了打破这不忍直视的一幕,江晚拿起断刀,轻轻戳了戳闻深手里的书:“闻公子,你帮我看看这个军刀,能看出来是哪一年的吗?”

闻深把话本子放到一边,揭开缠绕在断刀上的布,端详片刻,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吗?也难怪,这刀都坏成这样了……”

“这不是正规的军刀,”闻深道,“正规生产的军刀,刀柄上都印有制造商的印记。大周负责制造军刀的,除了兵部外还有两家皇商,都有不同的印记。但这把刀没有,形制却与军刀一样。”

他沉了脸色:“这是一把违规铸造的军刀。你在哪里找到的?”

听了此话,江晚也严肃起来,把自己在京郊桃林外捡到断刀的事讲了一遍。随后她提出了疑问:

“即便是违规铸造的,京郊既无战场,也无练兵场所,这刀上怎会有如此多豁口?”

“两种情况,”闻深比了个二,“第一,这是铸造失败的军刀,丢弃时被人捡去用了。”

“第二,有人私铸兵器,练私兵。”

江晚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练私兵罪同谋反,若真如此,恐怕事关重大。”

“嗯,”闻深点头,“我会让人去京郊找一找有没有其它类似的兵器,铸造商那边,就叫见青去问问。希望不是第二种情况吧。”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闻深站起来,卷起衣袖:“准备出发吧。”

江晚:出发就出发,你卷袖子做甚?

没等她开口,就见闻深一手抓了一条沙发腿,用力一抬。沙发被掀翻,露出一黑黢黢的洞口。

显然是才挖好的,还弥漫着泥土的湿润气息。

江晚头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这……我们钻地道吗?”

闻深点了点头,提了一盏灯,率先跳进洞里。留下江家兄妹俩在上面大眼瞪小眼。

鲁迅说过,顶尖的朝廷斗争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难怪他非要十天以后呢,原来是挖地道去了!

江晚看了哥哥一眼,跟着跳了下去。

黑暗瞬间剥夺了她的视线,脚底的土壤潮湿、松软,江晚一摸摸不到墙壁,身子晃了晃。

黑暗中,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帮助她稳定了身体。温度顺着那只手传来,让她安心了不少。

灯光照亮了地道附近,闻深的俊脸在她眼前放大,叫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手臂被抓住的地方突然有些烫,江晚不自然地收回胳膊,点点头表示感谢。

确认她无恙后,闻深提高了声音:“江公子,下来吧。”

江安依言跳下来,落在妹妹旁边。见江晚离闻深很近,狭窄的通道内几乎贴着对方胳膊,他撇撇嘴,换到两人中间,有意无意地隔开妹妹。

闻深也没说什么,领着兄妹俩向地道深处去。

黑暗降低了江晚的时间感应度,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到了地道的尽头。

尽头的通道朝上,江晚勉强直起身子,拍了拍一身的土:“哥,你这一身衣服回去可得好好洗洗了。”

“……我才洗过的。”江安黑着脸,“不过话说回来,吏部尚书府有这么近吗?我感觉才怕了一里路。”

“不是尚书府。”闻深一边低声回答,一边敲了敲头顶的木板,开始跟外面的人对暗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声停止,外面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搬开草堆。紧接着,头顶的木板被揭开,昏黄的光线直射下来。

江晚钻出地道,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逼仄的密室。没有窗,唯一的门被铁链锁住。室内阴暗湿冷,只有一盏煤油灯发出忽明忽暗的光。

没有桌,没有椅,没有床。只有一堆稻草、一条薄被,一个破碗里装着半碗水。

江晚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何婉蓉相见。

对方头发披散,发尾打结粘在一起,脸和胳膊都灰扑扑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渍。她看上去消瘦了很多,江晚伸手一摸,就摸到她手臂上嶙峋硌人的骨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江晚猛地转头,一把薅住闻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婉蓉会被关在这儿!”

“晚晚,这里是静安侯府的密室。”何婉蓉一边把江晚拉开,一边讲述了缘由。

她初到吏部尚书府时,在怀孕的侧室房中发现了一处暗格,里面放着一份何氏钱庄下人的名单,以及护卫当值的排班表。

内容与当初何国公被举告与匈奴人会面的那座京郊钱庄一般无二。

当时何婉蓉惊出了一身冷汗,正要仔细翻查,却被那侧室抓了个正着。那侧室不由分说将她绑到这里来,至今已有十数日。

起初她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每日唯一能见到的就是送餐大爷。直到十天前,她发现饭菜里混着一张字条,告知了她的位置与处境,并承诺会尽快救她出来。

每日送餐时,大爷会敲击门板,节奏统一为: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因此昨夜草垛子下面隐隐传来相同节律的声响时,何婉蓉就意识到,救她的人来了。

地道完全挖通多耗了小半个时辰工夫,而且为了不引起注意,锦衣卫只敢在夜间动工。狭窄的地道只容得下两三个人同时施工,因此不长的地道整整挖了十天才挖通。

但当时天已经蒙蒙亮,静安侯府的下人已经开始走动。为了避免引起侯府下人的注意,前来接她的锦衣卫给她留了些食物,暂时退回去。

江晚心疼地抱住她:“先不管这些,你快跟我们回去。”

“我现在走了,侯府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地道,然后找到闻公子那里。”何婉蓉道,“到时候闻公子怎么解释?晚晚,能见到你我就安心了,闻公子和锦衣卫好心救我,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听了这话,江晚也冷静下来。既然静安侯的侧夫人房中有涉事钱庄的信息,那么侯府在这场冤案中一定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既然能囚禁何婉蓉,可见是敌非友。

如今她们还没在临安站稳脚跟,若是被侯府发现与锦衣卫有联系,图谋翻案,恐怕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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