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侯提着何婉蓉背后的锁链,强迫她抬起头。
“此女乃逆犯何平之女,半年以来,处心积虑,攀附敦煌郡守夫人,伺机回到临安,就是为了伪造证据,妄图污蔑本侯,为逆犯翻案。”
“本侯今夜提前回府,就是察觉到了此女的阴谋。只可惜晚了一步,不仅书房遭到盗窃,此女还潜入我侯府祠堂,肆意破坏,亵渎我周家祖先,罪不可恕。明日早朝前,本侯就进宫请奏陛下,将此女拉出去砍了。”
因为大部分侍卫都去搜府了,此时前院灯火稀疏,惨白的月光倾泻在何婉蓉的脸上,衬得她皮肤也惨白,血色全无。半月不见,她更消瘦了,两侧的脸颊凹陷,闭着双眼平静地跪在那儿。
静安侯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没听到似的。可江晚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静安侯不愧是老狐狸,直接杀掉何婉蓉不行,便先进宫向陛下报备,颠倒是非一番。只要陛下允许他自行处置何婉蓉,那么不仅杀人灭口名正言顺,而且灭口后她搜到的书信、钱庄名册等,都可以说成是逆犯之女伪造的。
大周早朝是在卯时,如果静安侯赶在陛下上朝前进宫,那么卯时二刻就可以赶回来杀了何婉蓉。要救她,江晚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赶在卯时二刻之前离开侯府与接应的锦衣卫碰面;要么冒着被抓包的危险,飞鸽传书。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得等静安侯放下人们回去休息。
“兰香”的“寝室”就在大小姐院中,到时候她也能搞清楚,为何大小姐会帮她圆谎。若对方还愿意帮忙,飞鸽传书或许可行。
她刚刚想出了些眉目,就见静安侯放下了捆住何婉蓉的锁链,转而提起那个五十老者:
“此人明面上是侯府送饭的伙夫,实为奸细,暗中为逆犯之女传递消息。此外,今夜应还有第三人潜入侯府,协助他两人盗取书信进行伪造。因此本侯才把大家集中起来搜查,只是暂未找到这第三个人。”
静安侯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下人们:“逆犯行事缜密,且半年时间便形成团伙,其背后必有人撑腰。明日本侯进宫,正要与陛下汇报此事。本侯回府之前,所有下人不得出府。私自联系外人者,斩。”
这句威胁十足的话,江晚并没听见——甚至整段话她都没听见,因为何婉蓉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静安侯身上的空隙,猛地睁开眼看向了她。
一扫先前的颓然,何婉蓉的目光明亮、倔强。叫江晚想起敦煌郡细雨那晚,面摊的篷子下,她说翻案之路再难,也一定要走下去。
那个时候她的眼神,同现在一般无二。
心神震荡间,江晚勉力控制着自己垂着头不动,眼角的余光瞥见何婉蓉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但姐妹多年的默契让她立即辨认出了对方的口型。
军刀。
何婉蓉在祠堂看到了大量军刀!
这半个月,虽然她人关在侯府地牢里,但江晚他们的情报一直通过送饭老人给她传递。今夜静安侯要留宿皇宫的事,她也知道。
江晚猜测,何婉蓉应该和她是一样的想法,想趁静安侯不在府中,探一探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她有地牢钥匙,想出来自然容易。若静安侯不是早早设了套等着,夜里也不容易被发现。
可惜对方早有准备,虽然表面上放松了监管,暗地里恐怕监视得更严密,何婉蓉又没有精通易容术的锦衣卫给她易容,自然难逃魔爪。
不知她是早有打算,还是误打误撞在侯府祠堂发现了大量军刀。这一点完全印证了闻深的猜测:静安侯府私铸兵器,且时间已久,至少有四五年了。
但何婉蓉发现这些东西,静安侯就更不可能给她活路了。
江晚心急如焚,却只能跪着不动。若她也被抓住,静安侯这招请君入瓮完成,那不仅救不了何婉蓉,今夜的所有线索都会被掩藏。
夜晚的一分一秒都难熬。侍卫们排查数次无果后,一众下人们终于得以回房休息。
江晚刚到秋莳院,就看到侯府大小姐吴秋莳端坐窗前,身边围着三个婢女,正叽叽喳喳地讲述着今晚发生的事。
她在四五步以外的地方停下,屈膝行礼,没有出声。
来侯府之前,她特意模仿过“兰香”的声音和语言习惯。但时间紧迫,她的声线终究与真兰香有区别,只能仿出七分相似。屋里这些婢女,都与“兰香”同事一主,朝夕相处之间,难免会发现端倪。
吴秋莳转头打量了江晚一眼,吩咐道:“你们都回去歇息吧,兰香留下。”
江晚保持着屈膝地姿势没动,直到最后一名婢女出去后关上屋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兰香”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
吴秋莳没有回头,望着窗外轻声道:“四年前,也是这么安静的夜晚,我在京郊踏春,却遇上了骤雨。自家的马车陷进了淤泥,家丁们回城去找马车了,我和竹韵只能打伞站在月渡河边。”
江晚跟随她的描述去翻找原主的记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今夜帮她的原因。
“当时草地湿滑,视线又不好,我不慎掉入河中。幸好何姑娘路过,救了我。晚晚姑娘,当时你也在,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吴秋莳关上窗户,“何姑娘今夜原本要从祠堂那里翻墙离开,却发现府外围了不少暗哨。她自知走不掉,便来找我,求我看在往日相救的份上,帮你一把。”
“多谢大小姐了,今日相救的情分,江晚没齿难忘。”江晚换回原本的声音,“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提前说好,”吴秋莳打断她,“刚才父亲讲的话你也听到了,何姑娘要对我父亲不利。放了她我做不到,父亲也不会同意。至于你,既然父亲已经查实你不是那个奸细,我就不揭穿你了。其它的事情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尽力帮你办。”
江晚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敢问大小姐,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贵府呢?”
“明日卯时二刻,府上的暗卫撤走之后,我就放你离开。”吴秋莳回答。
“那我能不能给我娘写封信呀?彻夜不归的话,娘和哥哥会担心的。”
吴秋莳想了想:“行吧,你以前就胆子小,又单纯,晾你也干不出什么坏事。你写,我替你寄到福来客栈。”
江晚千恩万谢,向吴秋莳借了纸笔来写信。因为今夜情况特殊,吴秋莳也留了个心眼,要检查信件内容。所以她写的就是普通家书——她从系统商城兑换了隐形墨水,时效有半个时辰。用隐形墨水写下的文字,一开始看不到,但时效结束后就会变成普通墨水。
早知道这么麻烦,刚才就不该暗示闻深离开。直接闯进来救人,虽然后面不好解释,但至少能保住何婉蓉的命。
明日静安侯回来,就要砍了何婉蓉。现在距离卯时二刻还有两个半时辰,希望哥哥接到信后,能找到解救的办法吧。
能做的都做完后,江晚本想休息一会儿。但心里担忧何婉蓉,实在是睡不着,她只好去系统里清算积分。
更名仪式后,她的积分为一千三百点。开启随身空间一天,花费五积分;兑换□□,花费五十五积分;兑换隐形墨水十克,花费十积分。兑换匕首,花费七十积分。
这一趟共花费140积分,还剩下1160积分。
若换了以前,她肯定肉痛的很。现在却觉得,只要能帮到何婉蓉,花多少积分都是值得的。
干等了快两个钟头后,天色已经蒙蒙亮。
府兵侍卫还在努力查找丢失的信件,何婉蓉与那送饭的老者仍旧被锁链绑着,跪在前院中央,被五六个健壮的家丁看管着。
静安侯已经在屋内更衣准备进宫。江晚透过窗纸看了一眼院里的圭表,又望向跪了两个时辰、冻得嘴唇发青的何婉蓉,心中万分焦急。
打破这份焦灼的,是管家的跑步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静安侯系好束冠的带子,问道。
管家冲到他面前,在距离五十公分的地方完美滑跪: “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了!传旨女官已经到门口了!”
“什么!”静安侯大惊,边往门口走边问,“可知是什么事?”
管家欲哭无泪:“奴才也不知啊!那女官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可跟着来的,还有两名养心殿的三等女官呢。”
养心殿乃陛下办公之地,养心殿的女官跟过来,表示皇后的懿旨是经过陛下同意的,要当作圣旨看待。
静安侯脸色有些微妙,却也迅速扯出一副有些困倦的笑容,在女官面前跪下。
为首的一等女官面无表情地念道:“皇后娘娘有旨,听闻今夜有逆犯之女潜入侯府,欲窃取书信等物,陛下与本宫都十分关切。特命人前来将逆犯之女及其同党押入宫中,以待陛下亲自审问。”
大周规矩,女子赏罚需由皇后下旨。从旨意来看,审问何婉蓉实际是陛下的意思,不走圣旨而走皇后懿旨,只是因为何婉蓉是女子而已。
这道旨意名为羁押审问,实则保住了何婉蓉的性命。也不知道短短两个时辰内,闻深与沈见青是怎么说服陛下的。
静安侯显然也意识到消息泄漏,脸色几乎是压制不住地难看。但皇后懿旨在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婉蓉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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