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侯府的清查一直持续到卯时三刻才结束。

既然何婉蓉已经被带走了,静安侯也不必要进宫了。由于他脸黑的跟平底锅似的,在前院从寅时坐到卯时,所以侯府下人们都不敢讲话,整个侯府安静无比,气氛压抑得离谱。

挨到辰时整,清查结束,静安侯黑着脸回了屋子,院子里才有了点声响,江晚也总算顺顺利利离开了静安侯府。

她特意在附近的街市绕了两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去了约定的接应地点。

小茶馆的老板娘正下着面条,茶馆外的木桌上坐满了吃早餐的人。江晚径直走进去,找到三号包厢。包厢里,闻深和沈见青早已等着了。见江晚回来,两人唰地站起来,脸上顶着一模一样的大黑眼圈。

看到闻深的那一刻,江晚心里好像有一根紧绷了整夜的绳子突然放松了。她全身一软,便没了意识。

意识沉睡前,她只看到闻深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在眼前快速放大。紧接着,一双宽大的手掌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她跌入一个柔软温热的怀抱中。

江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前世的江南,西湖春水,碧波画船。她梦到自己沿街乞讨的幼年,与野狗争食的童年,白手起家、陪客户喝酒到呕吐的少年。为了在古董商界站稳脚跟,她曾毫无下限地献媚讨好,一颗心渐渐变得坚硬如石。

十八岁的她爬到了古董商界的最高处,十九岁的她站在西湖边,听游人说着江南有多美好,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转。睁眼是轻纱帷帐,她正躺在福来客栈自己的床上。

醒来后梦里的情境渐渐模糊,连带着前世的记忆也模糊起来,恍若隔了一层轻薄地纱似的,朦朦胧胧。

她一直把自己当作个穿越者,虽然把穿越前的时空称作前世,但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

可现在她却感觉到,上一个时空的种种,好像真的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在围在她床前的母亲、哥哥,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江晚微微笑着,握住江母的手,轻声道:“娘。”

“晚晚!”江母仔细打量着她,“你醒啦?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喝不喝水?”

江安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关切地望着她。

江晚接过水喝了两口,温声安慰:“娘,哥,我没事的,只是熬了个夜太困了。沈大人和闻公子呢?我有事情要跟他们讲。”

“在外面等你睡醒呢。”江母道,“娘去叫他们过来。”

江母出去后,江晚拍拍江安:“婉蓉没事,只是进宫避避风头。有皇后娘娘在,她不会受委屈的。”

江安点点头:“此事闻公子确实帮了大忙了。过了这阵子,我该好生给他道个谢。”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呢,”江晚惊讶地说。

“一码归一码,换任何一个做哥哥的,都不喜欢。”江安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快整理整理衣服吧,哥哥先出去了。”

江晚下了床,披上外衫,闻深和沈见青便进来了。

“沈大人,”江晚屈膝行礼,“多亏大人帮忙,我和婉蓉才能逃脱。江晚多谢沈大人了。”

沈见青连忙虚扶一把:“客气了客气了,主要是阿深出的力。江姑娘不知道,你在侯府待了一夜,他就在府外守了一夜。接到你的传信后,这家伙又马不停蹄地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忙得跟陀螺似的。”

江晚瞟了闻深一眼。后者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似乎对于她只和沈见青打招呼,而没理自己这一点十分介意。

她哼了一声,假装没看到闻深,继续说:“沈大人,昨夜我发现不少事情,同您讲一讲哈。”

江晚从随身空间里取出匈奴文字的信件,趁机瞄了一眼闻深。后者脸色更黑了,悄咪咪地挤了挤沈见青,把他从她身边挤开。

江晚嘴角一弯,清了清嗓子,把昨晚的事,连同何婉蓉看到军刀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沈大人,你手下有没有懂匈奴文字的人?看看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沈见青正要叫人,却被闻深抢了先。

“我会,我来看。”他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江晚,“我在玉门关外长大的,西域各国的文字我都懂。”

“切,孔雀开屏,”沈见青斜了他一眼,“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闻深接过信件,一封一封看过去。刚开始还是正常阅读速度,可越往后面看,速度就越慢,神色也更凝重。翻到最后一页,他眉头几乎皱成个川字,漆黑的眸子里盛满冷冰冰的怒气。

“信上写了什么?”见他如此神色,江晚也跟着紧张起来。

闻深:“这是匈奴右谷蠡王寄来的,信里是每一批铜铁马匹等物的名单,送达时间等。右谷蠡王要价比大周低了将近一半,但要求为他传递边境军情。虽然没看到静安侯的回信,但他们的交易持续至少四年,时间也和我们查到军刀的铸造时间符合,想必大周机密从四年前起,就已经泄露了。”

“果然是他!那么把私通匈奴的罪名嫁祸给何国公的,一定也是他了。”江晚愤怒地捏紧拳头。

沈见青:“回头我把证据整理整理,就进宫去见陛下。”

闻深却拉住他:“等一等。你有没有想过,自从德妃进宫后,静安侯就不问朝政了。他为什么要私铸军刀?”

“自然是给三皇子养私兵……”沈见青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三皇子已经是板上定钉的准太子,几乎没有夺嫡失败的可能。养私兵一旦被发现,视同谋反,那他干嘛冒这个险?难道说不是给三皇子用的?”

闻深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别急。现在还不是告诉陛下的时候。”

沈见青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的父母死在匈奴人手上,我知道,这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急。难为你提醒我,这事确实急不得。但你放心,通敌叛国之辈,终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指挥使的职责,也是我做兄弟的该做的。”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沈见青便回去整理证据,准备下一步的计划了。

屋子里只剩下江晚闻深两人。

江晚赌气似的偏头不看他,闻深便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可怜兮兮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那样子像极了闯祸的大金毛。

大金毛瓮声瓮气地道:“江姑娘,我惹你生气了嘛?”

江晚瞪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可看着面前这双湿漉漉的眼睛,她又想起刚才沈见青的话。

他的父母死在匈奴人手上,这些年他一定特别恨匈奴人,尤其是当年领兵的右谷蠡王。现在找到了私通匈奴的凶手,这人导致了四年来边境大小战役鲜有胜局,却偏偏不能立马定他的罪。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江晚有些心疼,目光便不由得软和了几分。她反手握住闻深的手指,语气有些责备:“昨夜静安侯府全是暗卫,你跑到府门口做什么?若是被发现了,人家锦衣卫还可以说是在府外巡逻,可你呢?你又没有职务,又是皇后之弟,六皇子的舅舅。你要是被暗卫发现了,陛下该如何想?从前看你谨慎的很,怎么如今却糊涂了。”

听了这话,闻深竟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日常板着脸,极少笑,没想到笑起来如此好看。像开春时长满格桑花的高山冰雪融化,化作涓涓细流;又像三十里外西湖的雨落在断桥,桥边春水融融,波光荡漾。

江晚呆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闻深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可是江姑娘,每次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希望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句话太过直白,几乎是轰隆一声捶在她心上,叫她心脏格外用力地蹦了两下。乌孙古道那夜种下的种子几乎要破土而出,她忍不住问:“那你不怕我连累你吗?”

狗爪子在她掌心蹭了蹭,蹭得她痒痒的。爪子的主人专注地望着她:

“你不是一个人。”

活跃的种子钻出土壤,冒了个芽儿。

这么多年,江晚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前世她就在风雨里独行,穿越过来后哪怕有了亲人,朋友,她也一直把重担背在自己肩上,努力成为他们的依靠,而从未想过依靠旁人。

可此时此刻,她却产生了靠在他肩膀上的冲动。

他的肩膀看起来还挺宽的。

江晚试探着问:“那……你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啊?”闻深愣了一下,“说什么?”

刚冒出来的细芽儿默默缩了回去。江晚有些失落,抽回了手掌:“没啥,我有点困了,想再睡会儿。”

目送着他离开,江晚看了一眼挂在墙边的日历。

今天是六月十六,春日宴的日子是六月二十一,还有五天时间。

挺紧的,她得好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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