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丽,冰雪消融。远处山峦渐渐褪去冬日萧瑟的银装,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绿意。院中池塘闪耀粼粼波光,岸边杨柳抽芽,丝绦婀娜多姿,与春风共舞。
天气转暖,宁芷离换上了春日装束。
一袭轻便皎白宫服,腰间束着一条焦红色的丝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绝佳的身材。绣花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别有一番风情。
清新素雅,简便明丽。
容颜却是掩盖不住的妖媚,鼻尖那颗嫣红的痣妩媚动人,充满着勾人心弦的攻击性。
公主府日日笙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李浔漓对乐曲和男宠总是不会腻,一天便是一个花样儿。
公主寻欢作乐,宁芷离随众宫女伺候着。
宫殿内布置典雅华贵,墙边摆放着檀木桌椅,案上陈列珍贵的古玩玉器,熏香烟雾散落在空气中。
大殿中央,盘腿坐着几位刷满白粉的乐师,琴音流泻而出。
乐师们佩戴奢华的羽冠,冠上镶嵌着朱红色宝石,流光溢彩。手指上套着精美的银色戒指,在弹奏乐器时闪耀灼灼光芒。
殿外的下人通报:“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求见。”
“快请进来,把好茶和点心也送上来。”仰躺在金丝毛毯上的李浔漓起身,立马道。
她朝乐师们挥挥手,“你们几个赶紧下去吧。”
乐声戛然而止。
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步履带起一阵风。
帷幔飘动间,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阳光被切割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在地板和白墙上跳跃。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绣有金丝蟠龙的玄色锦袍,袍角随春风微微摆动,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更显身姿修长挺拔。
目光落在李浔川的脸上,面容俊逸非凡,剑眉鹰目,眼眸深邃犀利,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川儿来了。”李浔漓笑道,她一向不喊太子“王弟”的。
“王姐。”李浔川口中客气,自然地寻了一处坐下。
李浔漓示意立在一旁的宁芷离,“为太子添茶。”
又向弟弟笑道:“是新的蒙顶茶,滋味醇甘,你的最爱。”
宁芷离为他满上杯盏,水汽蒸腾,茶香四溢,“殿下请。”
“嗯。”李浔川淡淡道,声音微哑。
春日暖阳穿过纸窗,二人畅谈。
李浔漓言语肆意,毫不避讳地谈起宫中逸事。她谈起府中招她喜爱的男宠,说说御厨做的点心。不时提及惠贵妃,多是冷嘲之词,似乎这个女人在她眼中毫无可取之处。
李浔川面不改色,保持着一贯的冷峻与沉默。
宁芷离暗想,他确实是最像李帝的皇子。
李浔漓说得尽兴了,又招呼太子品茶。
李浔川起身,道:“我此番前来,一来是陪伴王姐……二来,是向王姐告别的。”
“什么?”李浔漓登时变了神色,“父皇又要让你走?我怎么不知道?”
“王姐在府上,自然不知。”
春雨连连,偏偏比往年更急,大雨冲毁了西岚大河渠的一道堤坝,淹了南方村落。李帝便派太子前去,督促县衙赈灾,也可安抚民情。
“呵,”李浔漓冷笑,顺手将酒樽砸在地面上,白亮的酒水汩汩而出,“父皇怎么不让李浔泽去?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让你去干,到底谁才是西岚的太子?”
李浔川安抚道:“王姐不必担忧,此次南下也为一番历练。”
“我不放心……上次,你随舅舅出征,回来背上全是伤,你在信上又是怎么说的?说大获全胜,只留下一点儿皮外伤……浔川,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李浔漓上前拉住李浔川的手,情真意切。她素来孤高,难得露出如此关怀备至的模样。
李浔川连连宽慰,公主仍是眉头紧蹙。
“川儿,你身边可有什么值得信赖的人,最好可以时刻为我传递消息——否则我是断然放心不下……”李浔漓略加思索,“……嗯,王姐安排一个人到你身旁去,这样更安心一些。”
李浔川道:“权听王姐安排。”
安嘉公主的目光在众宫人中流转,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要选一个得体机灵的,不能跟着太子一起糊弄她。
正踌躇不定,忽然听见一道清亮温存的声音:“奴婢愿随太子殿下前去。”
抬眼望去,宁芷离恭敬站在台下,面容清秀,略施粉黛,一双眼眸坚定有力。鼻尖的那一颗朱砂痣如血液般耀眼夺目,透出一股妖冶妩媚。
李浔漓凤眸一眯,“你?”
宁芷离语气坚定,音调上扬了几分,“是,奴婢愿随太子殿下前去。”
李浔漓扶额,似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道:“……也好。那就你了。”
灾情紧急,李帝命太子明日南下。李浔漓又拉着王弟的手,不住寒暄叮咛。
她长太子五岁,对唯一的弟弟疼爱有加。每次远行都是这些话儿,但她永远说不腻。
待人离开,李浔漓望向宁芷离,收起忧愁的神情,酝酿着上位者的口气,道:“本宫让你南下,是信任你。”
宁芷离道:“奴婢明白,一定不辱使命。”
“他这孩子从来报喜不报忧,可本宫哪里愿意听这些哄我的话……他若是出了事受了伤,我立马去父皇面前闹,死活要他赶紧回来,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
宁芷离道:“公主的意思奴婢明白。不论南边发生什么,奴婢都会一五一十地向您禀报。”
李浔漓颔首,“……还有,有时川儿忙于政事,连寝食都顾不上,你也帮本宫看着些,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是。”
宁芷离坚定利索的回应,让公主高悬的心缓缓安定。
李浔漓下了黄金台阶,大红的裙摆摇曳如牡丹绽放,女人慢步来到宁芷离跟前,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你且放心,只需跟着本宫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你憎恶惠贵妃,本宫亦然。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迟早有一天会将魏家的罪行公之于众,为你的陆娘娘、为我的母后鸣冤。”
李浔漓神色阴狠,一字一句道:“我弟弟登上龙位的那一天,就是他们母子的死期!”
*
当夜,宁芷离简单收拾行李,翌日清晨便出发。临行前,李浔漓道:“记住了本宫对你说的话。”
红日初升,晨曦为岚城镀上金边。
太子带着一队人马南下,旌旗飘摇。宁芷离陪同在侧。
男人沉默寡言,他的行为永远比话语更令人深刻。倘若眼前有一份喷香的烧饼,李浔川只会把粮食递到她手边,而不是告诉她哪里还有饼卖。
路途上,宁芷离按照安嘉公主的吩咐,每天一封信给公主府报平安。洁白的信鸽盘旋在头顶,羽翼翎翎,飞向湛蓝晴空。
李浔川将一切看在眼中,轻笑道:“王姐太过忧虑了,如此一来,倒像是在监视我。”
宁芷离不卑不亢道:“公主吩咐,便是奴婢的本分。若有逾矩之处,还请殿下担待。”
“无妨,我也明白王姐苦心。”李浔川温声道。
队伍日夜兼程,迅速抵达了南方受灾之地。
洪水如猛兽般肆虐,原本繁华的镇子一片狼藉。
大水后的街道上淤泥堆积如沙丘,杂物漂浮。房屋倒塌大半,只留下残垣断壁。
河水浑浊湍急,泛着点点白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河水捞到碗中,一半是泥沙。
灾民们衣衫褴褛,蓬头乱发,乌泱泱的人站在大街上,眼神中满是饥渴与绝望。
李浔川沉声吩咐道:“立刻开仓放粮,组织人手分发。”
天气阴沉,阴云往西方压来,似乎还要下雨。
宁芷离站在施粥的棚子前,眼中满是悲悯。年幼时她的村子也曾发过洪水,人命像芦苇一般脆弱,无数贫民死在了大水之中。
东煜国官员尸位素餐,政府不闻不问,愿意赈灾的是心地善良的富贵人家。她看见灾后施粥的女人,就像看见了天上仙子。
如今时过境迁,她成为了后者。
木棚是昨日搭建的,一阵风吹过,摇摇晃晃,木头发出吱咯声响。
宁芷离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衫,系上围裙,头发简单地束起。她低头忙碌着,手中动作不停,为每一位灾民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个有序上前。
宁芷离笑容恬静,温柔地将粥递给他们,轻声安慰每一个人。
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颤巍巍接过碗,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感激的光芒。他大口大口地喝着粥,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姑娘啊,谢谢你,俺好久没吃到这么热乎的东西了。”
宁芷离手持木勺,眉眼温柔,“伯伯,不用客气,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盛一碗。”
转眼间,一大锅粥就分发完毕。灾民在木棚处坐下,捧着碗喝粥。米粒饱满,回味无穷。
废墟间弥漫着米粥的香气,人们的眼底也有了熠熠光芒。
宁芷离得以歇息,她埋头不停动作,手臂与脖颈一阵酸痛,酸涩无力。
穿过人群,她望见了李浔川。
男人一身墨色长衫,衣袍没有繁复的花纹,装扮比往日简素。他在同地方官员交谈,眉眼深邃。
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商讨着灾后村落的重建。粮仓的粮食不够分发,还需要去别的县借粮。
为何随太子南下呢?
宁芷离从不自诩是个好人。她不在乎先皇后的死因,只要李浔漓的信任,借安嘉公主的手为陆棠枝报仇。
她毫不掩饰对荣华的渴望,自己本就该在万人之上。
但她需要一段向上的阶梯。
天之骄子,西岚的皇位继承者,最有机会成为四州之主的男人。
李浔川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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