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潮大汗淋漓进入办公室,这一上午他和大家在搬砖砌房,忙得一口水都没喝。
他直接向茶几走去,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仰脖一口饮尽。
刘水生坐在桌前看军区报纸,军区报和外面的报纸不同,内部报纸传达的大多数上级指示和思想,不仅连领导要学习报纸,所有人都要学习。
“老赵,团长打电话来了。”
“说什么?”韩潮拿了一条毛巾擦胸前的汗。
刘水生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一直盯着他笑,把韩潮看得毛骨悚然。
“你皮笑肉不笑什么?”
“哈哈。我看我们的韩连长,仔细看还是很英俊的,就是皮肤太黑了。”
韩潮过去踹了他一脚,道:“好好看你的报纸,再取笑我,以后别偷我的水喝。”
刘水生更加大笑。
这时外面传来欢呼声,大卡车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是李兰时运水回来了。
每次运水回来,就会有知青们去灌水。
韩潮下意识走向窗前,探头向窗外看,这个位置看不到李兰时,隔了两排房子。
刘水生从抽屉里取出烟点燃,他吞云吐雾一番,方道:“老韩,你觉得周若兰怎么样?”
日前,张婧和周若兰已在九连住下来,她俩是战士,不是知青,刘水生没安排她们住进知青的帐篷,而是安排到陈宝梅家里,三个人挤一间屋,等到宿舍修起后再安排房间。
韩潮没有回应,他在聆听那欢呼声,寻找欢呼声中李兰时的声音,当然他是听不到的,却仿佛听到了。他伸手去摸上衣口袋里的扣子,这几乎成了他习惯性的动作。
只要摸到这枚扣子,内心就会安宁。
“老韩,老韩。”
韩潮下意识诶了一声回过头。
“老韩,我发现你现在反应很迟钝,还动不动手按在胸口上。怎么?你心口疼?要不要让李兰时送你去镇上医院瞧一下?”刘水生盯着他手按在胸口的姿势若有所思。
“没有不舒服,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韩潮放下手。
“我问你,周若兰怎么样?”
“挺好的,你问她做什么?”韩潮疑惑地眼神看着刘水生,半晌道:“老刘,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要胡思乱想,这话让你家王兰兰听到可不好。”
“老韩,你可别胡说,我对周若兰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是问你对她感觉怎么样?”
“我对她没感觉。老刘,你问这个什么意思?”韩潮意识到不妥。
刘水生猛抽一口烟,道:“师长和团长要撮合你们俩,周若兰对你也有几分意思,所以她才和张婧一起来咱们九连,就是想和你接触接触。如果你有意思,就去找周若兰,总不能让人家大姑娘主动来找你吧?”
“这哪跟哪呀!师长和团长都没问过我。”
“你不愿意?周若兰可是文工团里的大美人,不知多少**想娶她,人家看中你,是你的福气,怎的你还看不中人家?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是看不中,是没有眼缘。”
刘水生看着他,眼中颇有几分分析他的意味,道:“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韩潮没吱声,只是他的手又抚在胸前的口袋上。
“看来那人藏你的口袋里,手拿开吧,让我瞧瞧是谁?”刘水生掐熄了烟,正准备摁在烟灰缸里,但发现烟还有一小截没抽完,便就放回抽屉中。
“我也不知是不是喜欢她,就是很想看到她。”
“是不是……”刘水生忍不住要说出那个名字。
“别说,先别说出来,让她在我心里久些,也能让我确认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你打算怎么办?”
“娶她。”韩潮脱口而出。
刘水生嘿了一声,拉开抽屉,点燃那小半截烟头吸起来,道:“老韩,当你说出这些话时,你已经全身心踏入爱河了。既然你还需要时间来肯定的话,那就好好考虑,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一生,必须慎重,婚姻不是儿戏,担得起责任再考虑婚姻。”
韩潮应了一声。
刘水生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得找周若兰聊聊,不然人家姑娘为你来到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得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最好劝她回文工团,不能让她在这里白等你。”
“这不好吧,我如何和她说。老刘,还是你找她说。”韩潮一脸为难。
“老韩,你未必这点胆量都没有吗?你亲自去和周若兰说,那是对她的尊重,我替你说那算什么?”
韩潮想了想,道:“我找机会和她说。”说着,韩潮转身出门。
刘水生叫住他。
“老韩,我很好奇,你胸前的口袋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刘水生无数次看到韩潮的手按在胸前的口袋上,他想不出来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韩潮笑起来,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扣子放在手心里。
顿时刘水生也笑了。
“你小子拾到别人的扣子也不还给别人,倒自个儿留下来了。”前几日刘水生看到李兰时衬衣上的扣子有一颗不同,还问过。
韩潮不回答他,握紧了扣子,大步出门。
刘水生大声道:“老韩,我也希望你能把她留在我们九连。”
韩潮会心地笑,但他没回头,扛起放在门外的铁锹健步如飞。
这时李兰时还没走,大家起哄让她与张婧合跳一支舞,两人也不推辞,张婧跳芭蕾舞,李兰时就跳古典舞,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众人不断鼓掌欢呼。
韩潮的眼神随着李兰时移动,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连长。”
韩潮转过身,只见是周若兰,周若兰手里握着一条黄色的手绢,道:“连长,你擦擦汗吧。”说着,周若兰将手绢递给他。
“不,不用了,免得弄脏你的手绢。”说着,韩潮便用手在脸上抹了抹,他手上都是泥灰,这一抹泥和汗水混在一起,在脸上变成黑疙瘩。
周若兰笑开了。
正在跳舞的李兰时突然停下来,她挥了挥手,便向大卡车跑去。
李兰时将车开出九连,再次开始运水的征途,刚才她看到周若兰递给韩潮手绢,这让李兰时不禁替周若兰担心。韩潮那人挺有心机的,只怕他会骗周若兰结婚。
那自己要不要告诉周若兰关于韩潮的真面目,如果直接说只怕周若兰不信,而且还会以为自己挑拨离间。
因此,只能是找机会让周若兰看到韩潮与祝满红在一起,那自己什么都不用说,相信周若兰也能明白,不会去趟那对狗男女的浑水。
运水回来大家仍是干得热火朝天,韩潮在搅拌水泥,周若兰便用小桶提着搅好的水泥给其他人砌墙。
“看样子周若兰很喜欢韩潮,真不知这家伙有什么好,前世我瞎了眼,周若兰也瞎了眼。”
李兰时听张婧说过周若兰的家境,周若兰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家里弟妹多,供不起他们读书,她又是长女,因为长得漂亮,就进了文工团当芭蕾舞演员,不但省了家里的费用,还能挣津贴给家里。
因为只读了小学,周若兰觉得文化太低,只要有空便要看书学习。
“这么孝顺的姑娘要是被韩潮毁了,那真是可惜。”
李兰时想起自己前世的遭遇,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疼,尽管已是前世旧事,但那种疼痛深植骨血中,只要想起便就会痛彻心扉。
中午在食堂吃饭,男知青们围着张婧和周若兰吃饭,还将自己的饭菜拨给她俩,万玲又看不惯。
“吃吧,别看了。”李兰时拉她。
中饭份量比昨日少了一些,菜依旧是烧土豆,还有一份涮锅水煮的紫菜蛋花汤,蛋花细得像头发丝,夹都夹不起来。
“还是五一那天肚子里进了点油,这些天又只能喝清水了。”谢小荷在汤里找了半天,终于夹起一片小蛋花,放到嘴里嚼感觉什么都没吃到。
刘水生从门外进来,他看到李兰时后便道:“李兰时,中午你去县城接老黄,老黄出院了,他要回连里休养。”
“好。指导员,那我能不能带大家到县城去,有些生活用品要买。”
刘水生愣了愣,但他毕竟是结过婚的,马上明白李兰时所指的生活用品是什么。“行,下午就休息,你们去吧,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吃完饭后李兰时来问两个班的女知青,有要去县城的,也有不想去的,最后去者仅十二三人。
李兰时又去问张婧和周若兰,她俩也不去。
一行人坐在卡车前往县城,众人叽叽喳喳,有人说要去看一场电影,有人说要去百货商场买衣服,还有的说要去馆子吃一顿荤的。
“别东想西想了,班长是来接老黄的,你们又是看电影,又是买衣服,哪来那么多时间?赶紧去供销社把该买的买了就回去。”万玲泼冷水。
“真扫兴,什么也干不成,还不如不来。”
两个小时后卡车进入县城,李兰时先将众人放在供销社的门前。
“你们去买东西,我去接老黄,我请你们和老黄吃饭,也算是庆祝老黄出院。”
顿时众人都高兴起来。
“我记得供销社附近,有个新民国营饭店,你们买完东西后去那里等我,我接了老黄就来。”
“可要好好吃班长请的这顿。”
等李兰时到了医院说要请老黄和那名照料老黄的老职工吃饭,没想到老黄却拒绝了,一是他刚出院,医生让他吃清淡,二是都是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凑在里面尴尬。
既然老黄不肯去 ,那老职工也不愿意去,让李兰时吃完饭再来接他们走。
李兰时只好把卡车停在医院,走路去新民国营饭店,幸好两个地方隔得不太远,走20分钟便到了。
虽是国营饭店,但西北地偏,远不及南方大城繁华,饭店的地面甚至没铺设水泥,墙壁上也是老胚土,贴着几张领袖的挂画,环境还算干净。
万玲等人也刚到,正在将两张方桌拼成一桌,李兰时赶紧过来帮忙。
隔着两张桌子有几名男子在喝酒吃饭,其中一名男子自从李兰时进来后就频频看她,还和身边人嘀咕窃笑,一脸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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