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陪着薛琛,本来已经吃得半饱的殷梁,这下是吃得十二分饱了。

其实她也大可不必为难自己,只是干坐在这儿看他喝早茶,总还是有些尴尬。

虽然戚公子就餐礼仪极好,即便是喝个早茶,举手投足间也十分赏心悦目。但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直勾勾地盯着。

加上这儿本就是个烟花巷柳之地,她还穿个男装盯着一位公子看。有伤风化,实在不雅啊!

但又幸好今日穿的这男款大袍子,不然裙上的束腰都得给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小二,结账。”薛琛停箸,招手。

殷梁昨晚睡得比平时都要完,吃了太多本来昏昏沉沉的有些困,但忽然被他要抢先结账的声音惊醒了,晃了晃头,忙道:“哎呀,我来我来!”

说着便要从袖口里掏出荷包,只是这时薛琛又伸过手来按住了她,道:“方才只是与姑娘玩笑,既是二人同座早茶,本就应由男子结账,还请姑娘切勿挂怀。”

天老爷,殷梁完全懵在原地,只是眨着眼睛,手中掏荷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和朋友外出之时,向来都是一群人围着她,她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美滋滋地挑东西,自己就等着一会儿掏银子,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帮殷大小姐买单。

而殷梁自己也觉得,败光她老爹的家产就是一个十分长久而又艰巨的任务,并不会觉得友人们找她花钱是冒犯的行为,反而还挺乐意她们给自己帮忙的。

拦下殷梁的荷包要自己结账的,薛琛是头一个。

殷梁一时间忘了反驳,心里只有震惊和茫然:“……行。”

迷迷糊糊地就把这结账的机会让给了薛琛。

小二也把目光投向了薛琛。

薛琛……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袖口空荡荡的位置。再摸摸胸前,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随即想了起来,今个儿大清早的就把荷包交给了下面的人,让他们去采买新的夜行衣,昨晚上废了几件,急需补回来。

就是这个完蛋的决定,让威名远扬的七皇子,此刻有些脸疼。

殷梁看着他有些难忍的表情,忽道:“恩人这是……吃坏肚子了么?”

薛琛:“!??”

猛然回过头来,放下袖口,平复了心中万千复杂懊悔情绪,又淡淡朝小二说道:“如此,这顿早茶的账便记在三楼东厢客房上。”

小二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看殷梁,又看看他,终是难为情地赔笑道:“客官,您这账上还记了今早其他几位爷的早茶呢,估摸着不太够了……”

薛琛咬紧了后槽牙。

那几个不成器的昨晚庆功就喝了好些酒,今早上估计又没亏待自己。而殷梁桌上的这些,还有鲜虾饺子蟹黄包,更是早茶的顶格消费,绝不便宜。

“先记着,午时便会结清。”

“这……”小二一脸为难。

薛琛叹了口气,感觉兵败如山倒,挺直的脊梁骨,忽然被人刺了一剑。

小二也只是个在这儿做事打工的,做不了主,他自是不会为难他。但让他现在走出屋去放个紧急信号弹,只是为了将部下们马上召集回来,结一顿和姑娘一起吃饭的早茶钱。

那是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也干不出来的。

良久,气氛,凝滞。

终于,半迷糊的殷大小姐反应过来了。

她连忙起身,按住薛琛的手,又无比熟练地摸出自己袖口的荷包,轻车熟路地打开,流畅自然地从里头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小二。

别的事有没有这样熟悉还不好说,但是花钱嘛,她敢排第二,全利州就没人敢抢第一,当行家

殷梁道:“诶,我来我来,本就说好了是我请恩人的。小二,这张银票不用找了,连带着恩人的客房账单,都算在我昨日今日垫付的银两里。”

“得嘞!”

店小二捧着银票欢天喜地地走了,殷梁也舒了口气。

薛琛的脸比锅底还黑。

-

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也就罢了,可怕的便是殷梁在和人结交方面,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

她自然不会觉得最终自己结了账这事儿有什么问题,稀得平常,所以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若是恩人在利州还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只管和我说,我保证帮您全拿下!”

殷梁拍了拍胸脯,扬起下巴信誓旦旦。

薛琛深吸一口气,心中重复了一百遍切勿放在心上,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平时比着棘手得多的情况都能好好应付处理,如今只是在一个姑娘面前,切不可失了风度与分寸。

他强调道:“我,不缺钱。”

“好嘛好嘛!”殷梁摆摆手,不以为意,“其实恩人若是缺钱,当我的私人护卫也挺好的,正好我最近不太平,需要人来保护我,恩人武艺高超反应迅速,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薛琛咬牙怒喝一声。

还是头次有人敢直接找杀伐果断的七皇子,开口就是让他当小护卫。

殷梁也不知道突然又踩到了他的什么死穴,被吓到后渐渐放低了声音:“这么凶干什么,钱什么的都好说嘛,这次又没说你是面首了,哎我这破嘴怎么又提这丢脸事,呸呸呸……”

嘟嘟囔囔完了以后,才终于闭上了嘴。

而薛琛亦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唇线绷直。

有嘴也是说不清。

若不是这次刚回来,还没找到人拿银子,经费暂且短缺,又被手下的人预支了留宿费用坑了一把,何至于此!

老脸丢尽。

他平复了心情,再睁开眼的时候又是那一脸云淡风轻,开口一句话,反过头来又将殷梁瞬间打回了原形。

“所以姑娘还未回答我,何故会来到此地且留宿一晚。”

重新对上他的眼神,殷梁咽了半口气,再次语塞,刚刚跃跃欲试的气焰就这样被浇的拔凉。不知该找出一个怎样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而薛琛只是抱臂在一旁这样看着她,就让她感到了压力,似乎那些心思都已经被他看穿。

见她许久不开口,他又道:“想必是殷大小姐担心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昨晚生了那样的事,换谁都会心有余悸。”

说着,他便意欲起身:“既然碰巧遇到,我便帮姑娘到底,送姑娘回去可好?想来殷老爷也等急了。”

听到这,殷梁的一双眼睛都瞬时瞪圆了,连连摆手拒绝道:“那可不成,绝对不行!”

察觉到自己有些说漏了嘴,她又想方设法找补道:“太麻烦恩人了,实在不妥!昨日欠恩人的已经够多,今日恩人大早出门,定是有要务处理,小女怎能再给恩人添麻烦呢!”

“不麻烦。”薛琛还是这样老神在在地坐在这儿。

殷梁终于从他这样锐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坦白从宽,“昨晚受了罚,我是逃出来的,可千万不要把我带回去,给不要给我家里人通风报信。”

“为何?”

“没了娘又爹不疼的,回去还是被关着,还要被逼着嫁个恶心人。”殷梁叉腰,“这次敢逃出来,我便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回去!”

薛琛又听到殷梁提起她过世的亲娘,眼神中难免怅惘了一瞬。

殷梁既已说到这些事,想到这前因后果和昨晚获救也是有些关系的,又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父亲是如何一直强迫她要嫁到全家,和县令亲上加亲。又说起昨晚她之所以当街撒金银,就是因为发现未婚夫与她爽约,只是为了和她庶出妹妹和私会。

自己想先一步在百姓之间放出消息,想倒逼父亲将婚事从她头上换到庶妹那去。

结果父亲听了庶妹和小娘煽风点火,反倒还坚持逼她嫁给负心汉,还给她关到了祠堂去。

就当殷梁以为他或许会斥责她,抑或要劝她回去老实地听从父命和媒妁之言安心嫁人时,薛琛却淡淡道:“好。”

殷梁抬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那就不回了。”薛琛道。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就支持了自己,她还有些无措,但对于未来,她仍然没什么打算,适时,他又问:“所以姑娘离家后将来打算如何?”

“花钱吧。”殷梁想也没想,不假思索地说。

薛琛:“……”

殷梁掰着指头,又道:“手上带出来的这些银子,也足够我花一辈子了,吃穿用度不成问题。”

薛琛看着这姑娘第一晚的消费,感觉她的自我认知或许出现了一点儿偏差,于是提醒道:“坐吃,大概还是会有山空的那天。”

殷梁觉得他说的有理,可是回过头来,想想自己的过往,似乎正如那些坊间流言所说,她就是个只会花钱的纨绔,身上没点其他本事。

“可是……我除了喜欢花钱,什么事也不会。”她埋下头来,闷闷道,忽然有些嫌弃自己。

似乎在薛琛面前越久,她的面具就越来越挂不住脸,真面目显现出来,就是一无是处的。

薛琛却道:“姑娘必然擅长经商。”

“恩人太抬举我,”殷梁摇头,“我只看过他们干这些,自己根本没这本事。”

他目光幽深,“姑娘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夫人的本事,既是夫人所处,只要稍加实践,必然可以青出于蓝。”

这话说得,殷梁瞬间都有些自信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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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的银两日进斗金
连载中芹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