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令在此,岂容尔等放肆。”汪宗翰翻身下马,疾步走过去,用马鞭狠狠抽了那几个动手的卫兵。
冯千总被那鞭风惊得往后仰,这话和这顿几鞭子是汪宗翰说给他听的,他走上前去恭敬地喊了汪宗翰一声“大人“。
汪宗翰收起马鞭:“冯大人,这藏经洞是藩台衙门下令封锁,让王道长看守,你怕是没有职权让他开洞。”
唐颂三人见汪大人犹如神兵天降,顾不得撕扯扭打的伤痛,迅速将藏经洞的木门合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封条,重新贴在门板上。
木门关闭,书页香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奥勃鲁切夫幽怨地看了一眼冯千总,无声让他帮自己踢开眼前的绊脚石。
“汪兄,借一步说话。”冯千总微微佝偻着高大的身躯,向汪宗翰假笑道。
到了偏僻角落,冯千总先是将长庚将军的书信从怀里掏了出来,汪宗翰看了眉心拧成了“川”字。他又把民变和外交上担忧说与了汪宗翰,言辞恳切,颇为动情。
汪宗翰听了惴惴不安,拿信的指尖捏了又捏。
“汪兄,你是有大学问的人,比我这武夫聪明得多,怎么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冯千总劝道,“那俄国人同我说了,只要两包经书回去做研究,多的人家也不要,他还给买书钱,多好的一桩买卖,如果洋人真想抢东西,哪会跟你商量,直接开枪打炮了。你就听老弟一回劝,莫要跟奥大人闹红了脸。那洞里我刚才瞧了,一洞子经书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少两包东西。”
冯千总循循善诱,汪宗翰动摇了。
也是,不过两包经书,当年发现藏经洞,王道士给他打点关系的文物古籍都不止两包。
两包经书换敦煌一个冬日的安宁和上下官员的乌纱帽,这笔买卖划算。
汪宗翰和冯千总从暗处走出来,唐颂以为这事儿稳了,没想到汪大人竟让王道士打开藏经洞。
“大人——”唐颂不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汪宗翰抬手示意唐颂不要再说,他意已决。
王道士虽有怨气,但不敢违抗县令大人的命令,从裤腰上解下钥匙,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木门。
奥勃鲁切夫高昂胜利者的头颅,指挥助手进去装袋。
本来他想浑水摸鱼多装几袋,但被汪宗翰厉声呵斥,只准装两袋,多的不准。他气得咬牙,但还是照做了。
“王阿菩,这事我会守口如瓶,没人会知道,奥大人的买书之资也全数给太清宫。”汪宗翰缓了缓语气,温声对王道士说道。
奥勃鲁切夫跟冯千总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拿了经书就即刻离开敦煌,一秒钟都不耽误。
既然这样,他少不得动些歪心思。
他将买书的银子换成了蜡烛,装在华丽的锦布里,为了压重量,又包了烛台和砚台进去,绑了死结轻易打不开。等这老道打开包袱点钱时,他早就出了敦煌,让这些愚蠢的中国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道士接过沉甸甸的布包,无奈地叹了口气。
“千总大人,我们该走了。”
“慢着!”。唐颂灵光一闪,拦在马前。
“学生,你这是做甚,不要命啦。”冯千总差点把唐颂踢到,赶紧勒马。
唐颂冷静说道:“大人,我们还没点钱,谁知道奥大人给的钱够不够。”她记得徐图说过奥勃鲁切夫是用蜡烛换的经书。
奥勃鲁切夫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义正言辞道:“年轻人,你在怀疑我?我那包钱的布匹都值不少钱。”他甩了甩马鞭,掩饰自己的心虚。
唐颂不听他辩解,抽了冯千总的佩剑,一剑划开布包,圆柱形的白色蜡烛滚了出来。
“奥大人——”汪宗翰和冯千总脸色一僵,异口同声道。
“我……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助手拿错了。”奥勃鲁切夫露出尴尬的笑容,不忘为自己的贪婪编造理由。
冯千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这该死的老毛子,真是让他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汪宗翰脸色难看,将马上的经书布袋取下来扔到了王道士脚边。
“奥大人,你言而无信,自己去跟长庚将军解释吧,汪某就不奉陪了。”汪宗翰强硬说道。
“汪兄,这事儿吧……”冯千总实在找不到理由为奥勃鲁切夫开脱,甚至他自己都想捶这洋人两拳。
“不必再说,若是长庚大人怪罪下来,汪某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你。”汪宗翰不愿再跟冯千总多费口舌,“民变你也不必惊惶,今日派人把他们送回迪化,暴民就伤不了洋人,不会酿成外交祸事。”
汪宗翰眼神坚定,语气威严,不容置喙。
冯千总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让卫队押着奥勃鲁切夫一行人走了。
“我们算成功改变了历史吗?”柳雨霏看着经书布袋,用英文加密向唐颂和徐图发出疑问。
“我也不知道。”徐图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们成功了?就这样阻止了奥勃鲁切夫这个骗宝大盗?
唐颂兴奋道:“管他的,我只知道我们护住恶灵真身了!”
他们的任务开了个好头。
三人后知后觉,兴奋尖叫着抱作一团,王道士和杨秀才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保住了经书,唐颂三人是吃嘛嘛香,入冬以后三人都长胖了一圈。
李家三不五时就在城外开粥场赈济,家中男丁都要去帮忙施粥,女眷不便抛头露面,就去寺庙祈福。
曹夫人和慕容夫人隔三差五就带着女儿去太清宫,上香是一事,拉好感又是另一事。
自从李翰林那日听李弥和水春航转述的话,他也不反对家中女眷对两位小先生死缠烂打,甚至希望两人能瞧上自家侄女,哪怕只看上一个也好。
到了年底,家中庶务繁忙,慕容夫人和曹夫人多的是内宅账本和节礼要看顾查验,所以也就松了些手,让李妙弦带着两个姐姐去太清宫上香礼佛,只是多派了七八个健妇婆子跟随,绝不准小姐和外男独处一室。
唐徐两人知道他们的心思,想着法子少与两位小姐接触。
一来二去,插科打诨当陪客的柳雨霏倒跟三姐妹混熟了,三人都亲热地唤她柳姐姐。
这日,唐颂在院里帮清风劈柴,徐图去了94窟看壁画,李家三姐妹又来了,三人走了个过场,就凑到屋子里和柳雨霏闲话玩耍。
李妙柔透过白窗纸,模模糊糊看着劈柴的唐颂,问柳雨霏她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柳雨霏知道李妙柔的心思,但她姐是个大直女,这让她怎么回答啊!
“柳姐姐,你给我说说嘛~”李妙柔红着脸扎到柳雨霏怀里撒娇,她真是豁出去了,这般轻浮之言都说出了口。
“她……喜欢美女吧。”柳雨霏觉得自己没说错,唐颂确实喜欢看美女,她姐读高中的时候没少给上小学的自己宣传漂亮姐姐,包括但不限于韩国女团,二次元虚拟歌姬和欧美diva。
“哈哈哈哈哈哈——”在旁边的李妙贞闻言,笑弯了腰。
“美女?”李妙柔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她长得不够美,入不了小唐先生的眼吗?
从袖中取出玻璃小镜,看了半晌才轻声问了一句,“柳姐姐,你觉得我美吗?”
柳雨霏被这个问题雷得外焦里嫩,心想完了完了,她姐扮男人居然勾得花季少女芳心暗许。
关键是少女要过了年才满十六,放到现代,就李妙柔这个年龄,就算唐颂不卡性别,两人谈恋爱,她姐也是罪犯预备役。
这就很难评了。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是久不露面的索祈春来了。
十月末,圣上颁布上谕,自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至此,延续千年的科举制度正是退出中国历史的舞台。
圣旨一出,索祈春就去了兰州念新式学堂,他本就志不在读书,才去了一月就逃学回敦煌了。
回家第一件事当然是见放在心尖的人。
“大舅哥,在忙啊~”索祈春骑了大半日马,却没有困倦之感,反倒神清气爽。
唐颂懒得理他,索祈春从前来得勤,她见怪不怪了。
“哟,今天这么多人。”索祈春看到门外站着的一堆婆子丫鬟,心道这些人好生眼熟。
唐颂突然想起现在屋里不光柳雨霏一个人,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
就索祈春这个色胚,很难保证不会见色起意。
唐颂觉得大事不妙,要是索祈春看上了李家小姐,将人掳了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索祈春,你不准进去——”唐颂喝道。
“大舅哥,我就看看雨霏——”说着,索祈春就掀开了门帘,见到屋内的女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唐颂见机拽住索祈春的鞭子,将人拖了出来:“里面有别家的小姐,你不方便进去。”
索祈春笑道:“我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就要进去。
唐颂拽着他的辫子,死活不让进,周围的婆子丫鬟也不帮忙,只掩嘴偷笑。
“小唐先生,你让这猴滚进来。”李柔贞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唐颂来不及拦,索祈春一个救下辫子,一个大踏步进了房。
索祈春收了附庸风雅的扇子,微一躬身,面带笑意:
“外甥祈春,问三位姨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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