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和柳雨霏被这句“姨母”惊得瞠目结舌。
李妙弦笑着解释几人的关系。
索母闺名李妙则,是李家长房长女。索祈春虽年纪稍长,但按辈分,得称三姐妹为姨母。
怪不得刚才那些仆妇不上手拦人呢,唐颂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小丑。
“你不是在兰州上学吗,怎么回来了?”李柔贞问道。
索祈春坐到炕沿上,抓了一把果子吃起来,“六姨,我这刚回来,你怎么就问这些。”
“不问你这些,我问什么?”李柔贞嫌弃地翻了翻手绢,忽而想到什么,“对了,大姐姐知道你回来了吗?”
索祈春一一答了,他这个六姨,嘴巴最是厉害,你说一句,她能回十句。
当李妙贞问出索祈春是逃学回来的,骂道:“好好的学堂不上,当真是扶不起的烂泥。”
索祈春自认虽比不上三外公和小舅,但他好歹考了个秀才,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烂泥之流,“现在皇帝都不搞科举了,我还上劳什子学,接手家里的生意不就得了,反正迟早都得到我手上。”
李妙贞这样生气是在气她自己,但凡她是个男子,早就飞出去了,这索祈春能出去却跑了回来,她求而不得的东西被人不屑一顾,她如何能不气。
索祈春说不过李妙贞,赶紧拿出礼物来岔开话题。
其实是他迫不及待想给柳雨霏献好,卖乖耍宝一阵,把这辈子的漂亮话儿都说了,连六姨和大舅哥都被逗笑了,但心尖上的人愣是没给他一个笑脸。
是她不喜欢礼物?还是自己刚才的蠢样子惹她厌烦了?
索祈春心里发慌,无措地看了一眼未来大舅哥,企图寻求帮助。
“索大少,丹臣他们在兰州如何?”唐颂了然,帮他找个话头,避免场面冷下来。
这四个少爷,除了索祈春,其他三个都是她认可的三好青年,“攸之近况如何?”
自从水春航生辰过后,李弥就不怎么露面了。
科举取消之后,唐颂和徐图就不在家塾上课了,只隔两日去李府给李翰林上一对一小课。
李翰林早就打听好了兰州的新式学堂,托了关系让家塾的孩子们都去插班念书,连早就从家塾毕业的李弥、索祈春、花若渝、张承翡也一并送了去。
说起几个发小,索祈春不再嬉皮笑脸。
自从得知科考取消的消息,李弥便一蹶不振,整日在房中借酒消愁。原本如一泓春水的眼睛没了水光,人也变得憔悴苍白。李翰林让他去兰州上学,他也不去。
其实他们三人是一道从兰州回来的,他和丹臣准备接手家里的生意,质真弃文从武,准备明年去甘肃武备学堂。
“我也好久没见小舅了——”索祈春在脑中搜索最后一次见李弥的场景。
那是他们动身去兰州的前一晚,小舅抱着春航表弟在院子里哭了一夜。
“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晚去外祖家看小舅,大舅哥你要不要随我去李府喝酒。”
“小唐先生,去吧去吧,家里的庄子前天送了鹿子来,现在天气冷,吃些鹿肉好暖血。”李妙弦想听唐颂讲海外见闻,就央着她去,“反正冬日里香客少,小徐先生和柳姐姐也去,今晚我做东,都到我院里去吃炙鹿肉。”
“七姨豪爽。”索祈春竖了个大拇指,笑吟吟地问李家姐妹,“几位姨母还想吃些什么,我叫人送家里去。”又侧头看着柳雨霏瘦削的白皙小脸,按下想要触碰的手,心疼道,“怎么月余不见就瘦了这许多,今晚可要多吃些好东西补补。”说罢,索祈春就出门吩咐小厮回府拿些野味和补品送到曹夫人处。
柳雨霏无语,这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吃得裤腰都紧了,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自己瘦了。
唐颂从来不是扫兴的人,自然应了李妙弦的盛情。在飞天神女中流连的徐图也被李妙弦拉出佛窟,眼镜也被柳雨霏藏了起来,说是吃了晚饭再还他。
徐图离了眼镜就是个睁眼瞎,虚着眼睛,被众人连拉带拽哄上了马车。
众人路过城外,见有粥棚正在施粥,大锅旁竖着旌旗,上面写了大大的“李”字。
“那不是大哥哥和二哥哥吗?”李妙弦喜欢看窗外,见粥棚中的是李家男丁,免不得让车内姐妹一起看。
李妙贞听是两位哥哥,连忙撩开一角窗帘。
大房的两位少爷跟三姐妹年纪差得多,从襁褓里看着这些妹妹长大,所以很是疼爱三姐妹。
李家少爷见是自家的马车,又看到骑马的大外甥,热络地向他们挥手。
李妙弦见状,掀开整片帘子,跟两个哥哥招手。
李妙柔见车内大亮,侧脸瞥见窗外乌泱泱的人,慌乱地用手绢遮脸,让妙弦赶紧把车帘放下来。
索祈春听见李妙柔说话,拉开一角帘子,出声安慰:“五姨别怕,家里做善事,露露脸没什么不好。”
“祈春说得对,也让世人看看清楚,是有天煞孤星的人家在散米施粥,那些魁星照着的人家可是分文不出呢。”李妙贞阴阳怪气了两句,一把掀开了自己这边的帘子,热情地跟两个哥哥招手。
索祈春就喜欢她六姨说话,听了让人心情舒畅。
在车旁伺候的嬷嬷见二房两位小姐露了脸,大惊失色,赶紧把两边的车帘拉紧,让丫鬟看住,不准有一丝缝隙。见是索祈春在旁边拱火,忙说若是春少爷这般胡闹,明天她就回了大小姐。
索祈春听这婆子搬出他母亲,连忙正经起来,遥遥跟两位舅舅拱了拱手,领着车马飞驰进了城。
到了李府,众人直奔李妙弦的院子,曹夫人收到索祈春送的东西,便在此等候。
打纳征之后,家里就拨了个院子给李妙弦单住,院子不大但都是按李妙弦的心意收拾布置的。
曹夫人见唐颂和徐图来了,心里有些犯嘀咕。
两位虽是女儿的先生,但外男进闺阁女子的院子终究不合规矩,况且还有二房姐妹在,男男女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祈春给三外婆请安。”索祈春乖巧地跟曹夫人问安。
曹夫人一见是他,心道定是这猴儿撺掇的局,嗔了两句,说他七姨就快嫁人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索祈春拍了拍脑袋,这次是他思虑不周了。他只想着好不容易聚了这些人,大家一起乐乐罢了。
“母亲,这局是我攒的,祈春想来看看三哥,正好我们也许久没见祈春和三哥了。”李妙弦见索祈春被母亲责怪,赶紧帮他解围。
曹夫人一听这话,心里拐了九曲十八弯。
她不再责备两个小辈,只说玩乐吃酒可以,但不能在李妙弦的院子,让他们去李弥的院子,就说组个诗会,那些鹿肉和酒菜她会让人送去。
索祈春一听,连夸曹夫人贤明。
他正愁怎么把李弥给请出来呢,这下迎刃而解。
曹夫人派人去给李弥的母亲南宫夫人通了气,南宫夫人听了这话当即就遣了贴身婆子迎众人去李弥的院子。
索祈春安顿好众人,快步去了南宫夫人处问安,。
南宫夫人见大外孙来了,哭了一阵心肝肉儿,抓着手揉搓了好一顿。
索祈春跟南宫夫人撒了一阵娇,听她说李弥这一两月日日喝酒,浑然没了个人样,多问两句南宫夫人就开始流泪。
索祈春连忙安慰外祖母,他这个小舅虽说跟自己一般大,他虽是个毛猴降世,但人家可是文曲星下凡。
现在文曲星点不成状元,可不得借酒消愁。
李弥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九岁可做锦绣文章,就连翰林外公都说此子是状元根苗。
天才如李弥却没有以天资为傲,反倒比寻常人更加勤勉,即便是家中年节、外出祭祖拜佛,贵人请宴,要耽误许多时辰,他都会早起或是熬夜补上功课,春去秋来不曾耽误过一日。
李弥自然不负众望,中了案首、解元,众人说他连中三元指日可待,他自己也以此为目标。
索祈春叹了口气,他小舅这样日日苦读,好不容易熬到了举人,就差去京中会试与殿试,可偏偏科举取消了。
南宫夫人让索祈春他们好好劝劝,什么功名利禄,都不重要了,小儿子苦了十几年,现在没了科举,家里万事不用他操心,正好修身养性,过舒心日子。
她这儿子早慧,打小心里就有主意,看着柔顺温和,其实心性最是倔强冷酷,除了他祖父和三叔,就算是他老子的话,他只要觉着不对,也只会笑着听,然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现在他连三叔的话都不听了,每日除了饮酒就是睡觉,不曾出过院门。
索祈春闻言,心痛怜惜不已,心道今日他一定要让小舅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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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弥在房中饮酒,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以为又是父母来劝自己,心里烦躁,直将酒壶扔了出去。
酒壶落地,摔了个粉碎。
“弥哥哥,你要砸死我啊!”李妙弦见门敞着,想着自己可以进去吓吓他。
李弥打了个酒嗝,揉了揉眼眶,见是李妙弦,大声喊丫鬟送客。
“我还没进来,你就赶我走啊。”李妙弦叉腰,娇声娇气地说:“柔姐姐、贞姐姐、祈春、小唐先生、小徐先生、柳姐姐也来了,你都要赶了出去吗?”
他们今日可是得了大伯母的令,可以随便在院子里闹,要知道以前为了李弥读书,这院子周围都不准他们随意靠近。
李弥打了个酒嗝,一听那两个小先生来了,脑袋一嗡。
他一个永远考不了进士的举子,当真是应了他们的话。
喝下杯中残酒,李弥仰天苦笑一声。
那天自己当众讥讽两人,今日该他们来看自己的笑话了。
呜呜呜,为什么木有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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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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