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快让让，来来！”
“哎哟！”
熙攘的人群自觉让出一道不宽的路，一个低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它正一瘸一拐地走来，那是海棠。
海棠是一条极有灵性的狗，几乎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当有人外出都要牵上自家的牲畜拜一拜，它却极少露面。
“诶！海棠竟然也来了？！”
“谁这么有趣，给海棠也塞了请帖？”
谈笑声络绎不绝，海棠俯身放下一枝海棠花，任由行木拿走它背上的请帖和地上的海棠花，他揉揉海棠的脑袋给它指了座位，道：“好久不见了，海棠兄！”
清言站在角落看着热闹的人群，心中不由生出一份安稳来，似乎这种感觉是少有的。
初来巫溪镇，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鲜活闲适的场景仿佛是假象。可是真当他融入却觉这儿才是天中地三界应当有的模样。
没有苦难，没有饥食人肉，更不要说被莫名捉去这样的离谱事。
简直是不敢想却切实存在。
若是天中地皆如此，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定居云山后的每日，他在卖完药材背着筐子去买点心和各色的玩具时，总会看到门囗玩耍的孩童和天真的笑容，他几乎是放下银子拿了东西，一刻也没犹豫地快步离开，走到角落他还是转头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事发生才继续去找寻有趣的玩意。
渐渐他习惯了这些事也开始期待。
期待什么呢？也不过是一些零碎小事罢。
他想要白语和普通孩童一同玩耍，想让他露出笑容，又怕他与同伴分别后的失落，和对自己的埋怨，厌恶。
于是，他推开门，迎面撞来的是白语。看着怀中人开心的笑容，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坚定，厌恶什么的也无所谓。
他将手中的东西解开给白语，小小的身影是如此开心。
只是后来鱼儿的病越来越重，精神也大不如从前那般活泼。
“师父，这里好闷。我可以出门吗？”
摇曳的烛火如细碎的金子。黑暗中，依旧掩不住自身的璀璨，驱逐阴影，透过红帘，绘出斑驳的光影。
方才青枫落于竹院，小小人儿不肯低头，现如今仍然不肯，执拗的眼神中他看出真的郁闷。
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空。他安抚般地摸了摸小鱼儿的头，给出一个不尽人意的答复：“恐怕不行。”
“好吧。”
小鱼儿一脸失落，宛似被困在小小的池塘，楚囚对泣。
清言不忍心，悄悄将他带去了四楼。楼馆分有四层：一层是饮酒之人常待，讲书之人高坐。
二层是吃茶听书。
三层是听曲赋诗。
四层是观景探香。
观景探香，说得好听是雅兴，忠言逆耳是雷劈。
四层原计划做一处亭顶阁楼，置放酒器。动工半日，紫雷惊现，无人愿意冒险，自此亭顶阁楼，化为观景探香。
晚夜衣袖因拥抱笼罩，无声的寂静是它带来的安心，夜色越来越浓，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柔和。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拂过鼻腔与脸庞，银白月光细水洒落于浓淡相宜的凡间，烟火浓重处红灯映笑脸，稀疏浅淡处素雅探水墨，相反相成共构画卷。
楼下来人络绎不绝，楼顶二人观花赏月。同为月下之子，光景绝然不同。
清言牵着白语站在栏中，距离花枝不足一步，触手可及。若是忽略白语，孤身赏花，甚添分寂寥，夸姣的花近在咫尺，他却不去沾染，手中握着白纱，活脱脱似个为颗糖被一脚进泥沟闷头打了一个滚儿，生怕弄脏这些美好。
不过，白语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叫人忽略不掉，他此时正试着探过栏杆去闻这些美好，虽说大人常常教导他不许摘花，可没人说不让他闻呀！
他好奇的将鼻子使劲向前，一双手助力般稳稳将他托起。
白语回头瞧见师父的笑颜，身体率先反应过来，侧回过头去。
窘迫的样子是否被看出尚未可知。
清言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是花醉了他，连忙伸回手查看，果真，一脸泛红的小脸映出，清言将他拥在怀中，手搭上温热的脸庞，心中不禁疑惑，花也是会醉人的吗？
他默默记下，开始询问：“会难受吗？”
白语的脑袋轻摇两下，他又问：“眼前的景象会不会不清楚？”
怕白语不明白，他特意问了实际的物品。
然而，白语的回答让他确信花也是会醉人的。怯生生的声音不同往日般：“好看。”
白语说完将头埋进清言怀中，更深了一些。这一动作倒是方便了清言，他将手搭在白语的眉尾，轻按太阳穴。虽不知道白语是否不舒服，结合方才表现，他能断定白语现在是迷糊的。另说，按了没坏处。
此时下楼，八成热闹，对白语更无好处。他就这么静静揉着，但是，怀中人仿佛已经熟睡，一动不动。
没了方才的紧张小心，白语的呼吸声也愈沉重起来。月色下，他的脸宛若白纸，脸颊的红晕也退得差不多，即使是淡泊一眼，也化不开这抺颜色。
巧得是，这私交甚笃的三位，不同于另三位顽童“趣味相投”，愈发相像，而是各有千秋。
不单是性情，更有长相，关系。
要将一枝花分为三份：花瓣、花蕊、花枝。
纯色花瓣冠以清言，花蕊则是白语，花枝便是行木。
当然，怎样都是不错的。
……
漫漫长夜，以至于行木来寻，瞧见的是万般景色中清言抱着白语坐在一把椅子上安稳睡去。
行木见此，口中振振有词道：“其容也，皎如玉树，临风而立，清辉洒然。君颜如月，遥望而不可及。君子清冷，万世敬仰。”罢了，他还真毕恭毕敬地鞠上三躬，手上捏着枝海棠花，更像是来献花的。
“其神也，凛若秋霜，冷峻而庄重。世间万物无一敢亵渎。”
“待人接物，谦逊有礼，温润似玉中，可又带着一股清冷之意。”
“君子清冷，并非冷漠无情，乃……超然物外，淡泊明志也。犹如那高山之巅的冰雪，寒冷却晶莹剔透，并不刺骨；又似那深谷之中的幽兰，孤独却芬芳自持，并不激进。”
一套念词下来，行木倒是轻松，反倒是清言阖着眼睛不敢睁开。
谁能想到正巧遇上琼之练功的节骨眼，清言想了想，虽说练功是好事，但与其难堪一阵，不如先过了这一时。
只是一时太过难渡，他的眼皮开始发酸，最后又在不知觉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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