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合拢,将沈砚清的身影与外界一同隔绝。那声几不可闻的落锁声,却像惊雷般炸响在苏晚的耳膜,震得他四肢百骸都泛起冰冷的麻木。
他独自站在房间中央。
太大了。这个房间甚至比他之前的整个出租屋还要宽敞。极简的装修风格,线条冷硬,色调是统一的灰白与深咖,奢华,却没有丝毫烟火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延伸出去的露台,但厚重的防弹玻璃和窗外隐约可见的金属栏杆,将室内与外界清晰地分割开来。
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干净得令人窒息。苏晚慢慢走到床边,手指拂过那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丝质床罩,触感冰凉顺滑,却激不起丝毫暖意。
他走到窗边,望向外面。别墅坐落在一片山坡上,视野极佳,能俯瞰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但近处,是高耸的、带着电网的围墙,以及黑暗中沉默伫立的、茂密得有些不自然的林木。静谧,死寂,美得像个精致的模型,也像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这里就是他的新“家”。一个绝对安全,也绝对封闭的囚笼。
他尝试着推了推落地窗,纹丝不动。他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他轻轻转动——果然,从外面锁死了。他甚至能想象到沈砚清离开时,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容不迫地按下某个按钮或旋动钥匙的场景。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却感觉肺部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艰难。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他仿佛已经失去了激烈反应的能力。他只是沉默地、缓慢地在这个巨大的房间里踱步,像一头被关进陌生笼子的困兽,本能地巡视着自己的新领地。
独立的卫生间,干湿分离,所有洁具都是顶级的品牌,毛巾柔软崭新。还有一个不小的衣帽间,里面已经挂满了符合他尺码的衣物,从日常家居服到正式场合的西装,一应俱全,风格无一例外,都是沈砚清的审美——低调、矜贵,将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苏晚”的痕迹也抹去了。
书桌上摆放着最新的高配置电脑,旁边是整排的空书架,似乎在等待着他用书籍去填满。一切都准备得如此“周全”,周全到令人发指。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划过光滑的桌面,最终停留在桌角一个不起眼的、类似烟雾报警器的小装置上。他抬头,在天花板的几个角落,也发现了类似的、微微反光的镜头。
无处不在的注视。
他撤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寂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嘀”声。
沈砚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简单的宵夜和一杯牛奶。他已经换上了深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但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看看还缺什么?”他将托盘放在小茶几上,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询问客人对客房是否满意。
苏晚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沈砚清走到他面前,伸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颊,但苏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
沈砚清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并未动怒,只是眼神深了些许。
“不习惯?”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晚垂下眼睫,盯着自己脚下柔软的地毯,声音低哑:“没有,这里……很好。”
“习惯就好。”沈砚清的声音依旧温和,“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可以专心做你想做的事,修复你的画,或者看看书。”他顿了顿,补充道,“网络是独立的,速度很快,你需要什么资料,可以直接检索。”
施舍般的自由。在严密监控下的,有限的自由。
苏晚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算得上是柔顺的笑容:“谢谢你,沈先生,费心了。”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并不妨碍沈砚清接收到他想要表达的“顺从”。
沈砚清似乎满意了,他抬手,这次成功地抚上了苏晚的头发,动作轻柔。
“早点休息。”他说,“牛奶趁热喝。”
他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占有。然后,他转身离开。
房门再次合拢,落锁声依旧轻微,却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地烙印在苏晚的神经上。
他没有去动那份宵夜,也没有喝那杯牛奶。他只是走到床边,和衣躺下,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被子很柔软,很温暖,却驱不散他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监控探头,望着窗外被栏杆分割的、有限的夜空。
这里很安全。
安全得像一座坟墓。
他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冰冷与绝望,都死死地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在这个新的“家”里,他需要学习新的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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