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柚狐疑地望向白闲,道:“真的没事?”
白闲道:“真的没事了。”
心病都是憋出来的,将憋着的东西发泄出来后,会好很多。
弓柚也是实在恨铁不成钢,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铁嘴存在,从那日寺庙偶遇,能一直憋到现在。
狠狠的骂了某铁嘴后,也算是逼了他一把,将想问的说了出来。
白闲是成年人,关键问题解决后,剩下的靠自己调节。
弓柚对他有信心,相信白闲能调节好。
不过,弓柚现在对另外一件事情,很是在意,她道:“你为什么叫许涧为陆许涧,他不是姓许吗?”
白闲眼中飘过一丝迟疑,对这个问题的出现有点懵。
“等等,”弓柚突然想明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死许涧,敢骗我,一点都不坦诚,我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能把地府闹个天翻地覆的人,能单纯到哪去……”
弓柚开始对着某位不在场的人骂骂咧咧,情绪饱满,口水横飞。这样激烈的状态,和施矢在舞台上疯狂的表演有得一拼。
白闲嘴角一抽,揉了揉耳尖。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乐秋呆愣住了,满头问号地望向宿旧。
宿旧道:“有这样一个传言,鬼的真名一般不能轻易告知生人。因为人生存在世,除了生活痕迹外,名字是唯一代表这个人的存在。若是让阳间的人知晓,则后患无穷。轻则被生人念叨,驱逐轮回;重则被有心人利用,魂飞魄散。”
“然而!有一个例外,”弓柚头发在来回踱步中早已乱成鸡窝,她道,“与中间人建立联系时,需要告知真名,才算有效。”
“所以,现在许哥他?”乐秋瞪大圆眼,逐渐覆上惊恐之色,宿旧和弓柚说得如此明白,他再蠢也懂了。
弓柚脸色突然黑了下来,她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道:“许涧不是用真名委托的我,所以,他若真的犯事,与我无关。”
这年头,签合同都需要实名制才会有法律效应。更何况中间人与委托人之间的联结。
不知是陆许涧早就谋划好一切,才没报出真名,还是陆许涧一直有着防备心。
不管哪种,弓柚的心都凉成一截又一截的了。
这下,弓柚连“暂且活着”的范围也给不出来了。
弓柚赶忙转头对白闲道:“白闲,你先冷静,肯定还有办法的。”
白闲脸上笑容不散,甚至过分灿烂。
弓柚看着他这副模样,说不出来的怪异,直觉告知她,白闲很奇怪。
或许是很难见到白闲笑,又或者,白闲不应该在这样情景下笑。
弓柚闭了话音,白闲弯着眉眼,道:“我想,如果陆许涧回到地府,你应该会知道的吧。”
白闲表现的太乐观了,弓柚扶着椅子站起来,结巴道:“当……当然。”
白闲道:“那就好了啊。”
弓柚没说话了。她很清楚,陆许涧假如回到地府,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放下执念,进入轮回,要么抹除记忆,成为阴使。
白闲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既然障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我们也回归正常生活轨道了。这不是很好吗?”
弓柚张了张口,很想说“你真的觉着现在这样很好吗”,但是终究没问出口。这个问题太残忍了,不管是对自己,还是白闲。
白闲完全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他扫了一眼还未收拾的餐桌,道:“好啦,不要再杞人忧天了,什么时候有空,再聚一聚。”
白闲站起来,直视弓柚的眼睛,传递出真挚,轻声道:“我拿你们当朋友,真的。谢谢你们。”
白闲难得说出直白又感人的话,乐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熊抱住白闲,“太师祖!以后再有心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后辈我肯定会赴汤蹈火……”
白闲被他抱得往后退了两步,腰窝抵在桌沿。他缓慢抚摸乐秋这个小孩的后背,声音温柔地道:“好啦,让咱们的小朋友也跟着担心了,是我的错。”
乐秋搭在白闲颈窝里,闷声摇头,“太师祖没有错,太师祖永远都是对的。”
白闲被小朋友的无脑崇拜逗得发出一声轻笑,忽然,他抬头,迎接上宿旧投来的视线。
宿旧道:“往后,有的是机会见一见。”像是对白闲说的,又像是为了宽慰某位感性的树袋熊。
白闲耳尖动了动,面上依然维持着笑颜,他重复道:“是的,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见见。”
乐秋被宿旧提溜着后领,一把拽走。拖在地上行走的乐秋四肢翻动,以此反抗道:“阿旧,干嘛啊?我要留下来给太师祖收拾房间,打扫卫生!”
“师父要我们回去学习新的除障之术,你以为你时间很多吗?允许你来参加聚会,已是师父开恩了。”宿旧毫无感情地道。
弓柚扫视整间屋子,跟打了一仗似的,东倒西歪,十分狼藉。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又相继离去。
她道:“我留下来帮你处理吧。”
“不用。”白闲善解人意道,“庙里应当很忙吧。”
弓柚咬着下唇,目光偏移,很是愧疚地道:“我组的局,自然该我收尾。也只是占了你家一个空间而已。”
白闲笑笑,没再委婉地驱赶她。
弓柚问白闲扫帚在哪,白闲从阳台拿出来,两人开始收拾。
扫完地,擦完桌,弓柚将剩下的食物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宽敞的冰箱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闲接了杯水,递给弓柚,道:“对不起。”
弓柚擦拭脸上的汗,看向白闲。
白闲解释道:“我毁了你们期待的聚餐。”
弓柚喝完水,道:“真论起来,是我的问题才对,我强行要来你家。”
两人互相抢着认错,白闲只好笑笑。
弓柚忐忑地问道:“陆……许涧他,你……”像是不习惯喊陆许涧的全名。
白闲读懂她明显的神色里要表达的东西,抢先道:“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嘛,朋友的话,有散有聚不是吗?弓柚你可是与阴界打交道的,离别什么的应当最熟悉。”
弓柚道:“也好,你能不放心上,能看开是最好的。我要是得到陆许涧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白闲笑着点点头,调侃道:“公职私用?”
弓柚涨红了脸,道:“……只是顺手的事。”
说完,弓柚带着一大袋垃圾仓促逃离。
门开合,白闲嘴角回收,眼里充盈的笑意瞬间消失,表情又变为冷冷的。
仿佛是一名演技精湛的演员,迅速卸下他人喜欢的假面,在无人处,恢复本态,自我舔舐缺口越来越大的伤痕。
他看了一眼空了的垃圾桶,纸条连着其他垃圾一起带下去了。而后没有任何犹豫,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几声响通,电话对面,稚嫩的女声道:“白哥?”
“是我。刘笑笑,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你。”白闲面上无甚表情,语气却刻意软了下去,给人哀求乞怜之态,让人不自觉心生亲近。
“什么事啊?”
“你们课表能发我一份吗?”
经历近半年的调查,集体坠楼一事才勉强落地,公司大楼恢复正常运转。
被迫关门这么长时间,很多业务进度都滞后了。
白闲耽误的工作内容,也要续上。
他给章氏助理发了信息,约在精育高校见面。
之所以约在学校,是因为章氏助理这段时间恰好忙碌,只有学校放学,接千金前有几分钟空闲洽谈。
白闲坐在学校马路对面的咖啡店,看着手机里的课表,随后抬起头,对面前紧盯着他的两位阴使道:“确定要挨这么近吗?”
这两位阴使旁人看不到,但白闲本人看得到。
春阳双眼一眨不眨,上身倾向白闲这边,两颗头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指节。
春阳瞪的眼睛干涩,视死如归地道:“要观察当事人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是阿虫大人告诉我们的工作守则。”
店员端来白闲早已点好的拿铁,放的时候,因为春阳这个看不见的障碍,手腕一抖,撒了几滴下来,溅在春阳后颈。
春阳立马回缩。
“对不起对不起!”店员立马拿来纸巾擦干桌面污渍。
白闲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等店员走后,白闲喝了一口咖啡,垂眸道:“还是不要靠太近较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像是就咖啡不小心滴落这件事,好心地复盘出一个结论。
不过,春阳并没有听进去,他让景异帮忙看自己后颈,有没有烫伤。
景异翻了个白眼,道:“你都死了,还操心这个。”
“好像也是啊。”春阳这才放心下来。死了的人没有□□,是不会出现烫伤的。只会浅浅痛一下。
景异又对白闲道:“不会缠着你很久。只要你过了我们三天的考察期,我们就会放你继续过人类的生活。”
言外之意,这只是例行公事。
的确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障了,所以白闲过这个考察期,轻而易举。
而今天正好是第三天。离考察期结束不到二十四小时。
过了很久,咖啡店人来人往,始终不见白闲约好的那个人前来。
白闲隔着玻璃望向学校那边。
只剩下两位身穿校服的女生等在校门边。
那两位女生,其中一位正在打电话。
等转过身后,白闲看清这两位学生的样子。
正是刘笑笑与章微晓。
景异循着视线看过去,皱起眉头,突然起身,准备离开这间咖啡店。
岂料,门,换了一个样子。
原本挂在门把手的挂牌,是小猫图案的“欢迎光临”,此刻变成一个不知意义的门牌号。
——撒提儿路,132号。
景异转身看向安然坐着的白闲,顿时气的火冒三丈,道:“你玩我们?”
白闲没有丝毫震惊,视线从学校那里移回来,喝完剩下的咖啡,道:“早就提醒你们了。”
咖啡见了底,白闲将其搁在桌上,杯底与杯盘撞出清响。
“现在,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他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