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哥！”一大早，宋青青就扯着嗓子喊：“不好了，哥！”
宋开正在给鸡放饲料，一群鸡绕在他身旁咯咯哒，他放下木桶，直起腰，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他不见了！”宋青青一把推开柴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我就知道，他昨天很不对劲！他肯定是早就计划着要跑了！”宋青青有些懊悔，怎么那么轻信他呢，在他身上上过的当还少吗。
宋开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稻草整齐地铺在墙角，薄薄的被子也被叠好，居然像个豆腐块，吃饭用的碗碟洗得干干净净，放在一旁。
宋青青看自家大哥面无表情，怕他生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没事。”宋开摸摸她的头，“走就走了吧，早晚有这一天，至少走的时候像个人样。”
宋青青一口气憋在胸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你对他那么好，是他没有良心！”
虽然她平日里看上去很讨厌李衔霜，但她心里非常希望他可以改邪归正，好好跟她大哥过日子的。
这也是她昨天那样高兴的原因。
她们家虽然日子过得去，但也没太多积蓄，当得知宋开要帮李衔霜还债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大哥是疯掉了。
那个恶霸有什么好的？
跟他们家有什么交集吗？宋家父母过世的时候他来帮过忙吗？他来看过哪怕一眼吗？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李衔霜，宋开还是会默默地注视他。
在宋青青和宋明一起轮番劝说了一夜之后，他们都以为大哥把话听进去了，不去救那个混蛋了。然而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发现宋开走了。
宋开一路辗转，独自踏入繁华的秀城，用积蓄租下一间小小的银铺，用低廉的价格换来客流，没日没夜地帮人打了将近三个月的银器。
他什么都接，银壶银瓶接，银簪银镜接，成套的嫁妆也接。
宋开举目无亲，只知道沉默地打银器、赚钱，其他的银铺被这个外来佬用低价抢了生意，自然会来找他的麻烦。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宋开什么都不说。
在攒够钱后，宋开就赶着最后的期限，把已经快被人折磨死的李衔霜接了回来，说是要让他进宋家的门。
刚回来的宋开满身的疲惫，瘦得几乎皮包骨，冬日里咳嗽不断，可他们总觉得宋开好像……有那么点开心。
宋青青忍不住了，眼泪终于掉下来，抱着宋开的腰就开始哭。
宋开有些无奈，手指戳着自家妹子的额头：“哭什么，你不是早就想让他走吗？”
宋青青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非常伤心，哪怕是那人前天一声不吭地逃走，她都要高兴地拍巴掌，但是那人只正经了一天，她就已经在心里想大哥未来的日子了。
最后，宋开被她哭烦了，摸出来几文钱，塞她手心里：“你不是说想吃糕饼吗，去买一块吧。”
宋青青抽抽噎噎：“我，我吃不下。”
“我想吃了，你去买吧。”宋开说。
宋青青捏着钱，魂不守舍地出了门。村子只有秦家卖糕点，在村子的东头，需要走一大段路。
她刚刚哭过，眼睛肿得很，买了一块黄豆糕饼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了朱家的一群小孩。
为首的叫朱壮，人如其名，长着一身横肉，平日里在村子里横着走。要是平日里，宋青青肯定看见他就绕路走，只是今天神思恍惚，她没注意。
抬眼看到拦路的人时，宋青青瑟缩了一下，摸了摸眼睛。
“青青妹妹，好久没见了。”朱壮笑道。
“嗯。”青青应了声，就要走。
如果是平日里，朱壮也不会追着他，毕竟他打不过宋明和宋开，但今天看这小丫头眼睛都哭肿了，他就起了捉弄的心思。
“既然这么久不见，你怎么不理我？”
朱壮耍着她玩一样，拦着路不让她走。宋青青咬着嘴唇怒目而视，朱壮抓住她的手腕，要去抢她手里的纸包：“手里拿的什么？我看看。”
他手劲很大，抓得宋青青骨头都疼，眼看要捏碎豆饼，宋青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空着的手啪的打在他脸颊上。
朱壮被打懵了，几个小弟们比他反应还要快，上来就要踢打这个宋家的炸毛丫头。
宋青青破罐子破摔，一股心气儿上涌，也不觉得疼了，也不管抓着的是谁，上来就一阵踢挠。
宋青青觉得委屈得很，拳脚落在脸上身上，像雨点一样密，她都要喘不过气了。
“干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宋青青感觉自己脸都青肿了，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
这道声音一出现，朱家的小孩们不由自主地停下手，待看清来人之后，二话没说，扭头就要跑。
“回来。”李衔霜一只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另一只空着的手只一伸，就把朱壮给抓了回来。
“你干嘛？”朱壮梗着脖子喊。
“我在问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李衔霜回头看了一眼，见宋青青的辫子都散了，脸上和腿上一片青紫，神情瞬间冷下来。
朱壮不说话，李衔霜对青青抬了抬下巴，“你说。”
他冷脸的时候有些可怕，宋青青都不敢看他，低头道：“他们拦路，还要抢我的豆饼！”
李衔霜无语片刻，说道：“一群人抢，你能打得过吗？”
“……打不过。”
“打不过你就把豆饼给他们啊。”李衔霜手里抓着不断挣扎扑腾的朱壮，扭头对宋青青说话。
“那不是太窝囊了吗！”宋青青恨恨地叫道：“谁欺负我，我就得报复回去。”她声音低下来，“……再说了，这是哥哥想吃的。”
“可你不是打不过吗？过来。”
李衔霜招手，宋青青前去，不明所以。
仔细打量了一圈，见都是皮外伤，李衔霜微微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你不知道这群人能下什么样的手，就不要冒险。打小报告不会吗？”
“什么是小报告？”宋青青没听懂。
“就是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我或者你哥哥们，我们过来替你出头。”
“我……”
“你要是觉得哥哥们都太忙了，就告诉我，反正我闲人一个。”说着，李衔霜手指一用力，朱壮就嚎叫起来，张嘴就要喊他娘。
“你喊。”李衔霜笑眯眯道。
他这样一说，朱壮反而不敢动了。
“道歉。”李衔霜重复道。
朱壮也想有点骨气，但听传言，面前这个人是个不要命的，此时一双眼睛盯着他，他实在害怕，一句“对不起”卡在嗓子眼，就是出不来。
“放开我儿子！”
一听到这个声音，朱壮“哇”的一声哭出来，张开嘴喊道：“娘！娘！”
李衔霜转过身，只见一个农妇正对他横眉冷对，上来就去抓他的手：“干嘛呢？你松开！”
李衔霜轻轻巧巧地一闪身，把她的手挑开：“朱家婶子，不好意思，小孩子家有点事情没解决完，我让他们自己解决一下。”
朱婶子是被其他小孩叫过来的，心里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可嘴上仍不服输：“既然是小孩子们的事，你抓着我儿子做什么？”
李衔霜笑了笑：“我不抓着他，他早就跑了。可不能让他抵赖。”
“娘！好疼！他欺负我！”
“闭嘴。”李衔霜轻轻说，“别烦，给我妹道完歉，你就可以走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宋青青显然更有想法：“不行！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了，得赔东西！”说着，她手捂着额头，作出头晕的样子。
李衔霜失笑，得，还是个小戏精。
“哎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要脸，怎么还讹人呢？真是没爹娘教养的……”
她说话难听，宋青青本不在意，但听到后一句，马上就急了，跳起来要跟她掐架。
但宋青青怎么可能是一个常年干农活的妇女的对手，眼看要被推到一边，李衔霜出手，挡在她前面。
“事情本来很简单，但是现在不简单了。”李衔霜叹了口气，“现在你们必须要赔她东西了，你自己说，想要什么。”
“猪肉。”宋青青想都没想，斩钉截铁，“两斤猪肉，要排骨。”
“你们怎么不去抢呢？不跟他们废话了，走，壮儿，咱们回家。”朱婶子牵了朱壮的手就要走，但李衔霜一把扣住朱壮的手臂，“我手上没个准儿，把他胳膊搞断了可别怪我。”
“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凭什么威胁我？”朱婶子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开始人身攻击，“你这么厉害你怎么还做人上门女婿呢？要个哥儿来救你，我要是你，我早就羞愤得跳井了！”
可惜李衔霜不羞愤，他笑眯眯道：“不才，脸皮比较厚。再说了，我这样的人，能让宋开上心，那说明我还是很厉害的嘛。宋开这么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跳井做什么。”宋青青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你……”朱婶子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你这人谎话连篇，我们不认。凭什么你说我们欺负你家丫头，我们就得认？你就是在血口喷人，你就是个无赖，谁信你的话！”
李衔霜自然明了她想抵赖的心思，收了脸上的笑，道：“嗯，随你怎么说。不过你说对了，我是个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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