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必然

白芷几乎哭出来。那些老鼠也不咬她的脚,就扒拉着她裤腿,使劲儿往她上身爬!她明转过来:“为我肩头烫伤的血腥味吸引了老鼠——”可是,一听到梅生说的话,白芷几乎气了个半死。这些个自小在丞相贵族家庭长大的上层人,伺候他的人不下数十,下人伤了死了,亦如孽畜没什么两样。

她气得眼泪几乎都滚下来,老鼠越来越多,手舞足蹈的抖真像个笑话。她狠狠心想越过沾满尸块的佛殿冲出去。淳于九畹两步抢过梅生的剑,嗖嗖几刺剑光如白花,老鼠受伤更加疯狂的往白芷身上抓挠,白芷裙摆渗透出血,她害怕得浑身颤抖。

“相信我!”淳于九畹道:“捞起裙子露出腿,闭上眼睛别乱动。我帮你解决它们!”白芷看着淳于九畹的眼睛,大理石般黝黑纯色溢出真真切切的焦虑与担忧。白芷一不敢跑进尸块寺内,二没有信心跑得过老鼠。她双睫不住颤抖。

淳于九畹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温柔几乎沉溺她:“我让你睁眼,你再睁。”

“好。”

白芷说完闭眼,不再动。她想,即便是老鼠再把我咬烂我也尽力不睁。那瞬间,她心里想的是:淳于九畹,我把命交给你了。

如果度过,我一定会在未来报答你。

冰冷凌冽的剑光在皮肤上飞舞,毛孔悚然扩张。

耳畔响起霍霍风声,间杂一声“噗嗤”的闷哼。

她隐约听到有人闷哼一声,心下吃惊。

扑通,便有重物倒下。

“梅生!”淳于九畹惊恐喊道。吓得她眼皮一跳,差点睁开。

“慢着!”淳于九畹冲她方向喊,白芷心神倏凝,死死闭住。

淳于九畹拍拍她肩:“睁开吧。”

她睁开眼,迎面是淳于九畹近在咫尺的脸。俊挺的五官,模糊在夜色中,只有一双眼熠熠着光,有点像脉脉泪点,亦或其它。

他鬓发缭乱夜色,遮挡白芷视线。白芷这才发觉老鼠离开身上,她想去数地上有几只死尸,突然淳于九畹抬手,兜头兜面的遮住了她,那纤细手指,竟仿佛是从雪地里挣出来的一支梅花,几乎凋出白光来,袖口甘冽的兰草香混淆浓烈的血腥气,混合成从未问过的迷醉的味道。

他好看的手绕到她脖颈后,稍一用力,她的头就被搭上他肩头,男子灼热的体温渗透衣裳贴到她身上,白芷由身及魂都在战栗,然后她的视线才越到淳于九畹身后的地面上。

梅生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

胸口不断有血液冒出。他的衣服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液体的颜色也看不清,只知道衣服颜色最浓,地最浅,血液像流水一样,不断地、不断地,将他与地面上融合在一起。

“是刺客。”

“趁梅生力竭,转移你我注意力,用暗器杀了他……”

“我……我没能救他……”

他的呼吸和话语都在耳边,肩头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害怕亦或伤心,亦或落着泪……白芷看着梅生一动不动的身体,再没有醒来时的冷冷讽刺,心中竟稍稍觉得、放松?

白芷收敛慌乱,伸手拍拍淳于九畹的背脊,她遏住住心中颤抖,她也害怕,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再害怕,事情发展到这步,一切都再不好收场。

白芷蜷缩在淳于九畹怀里,他们坐在靠墙壁的柱子旁边,离得梅生尸体远远,白芷余光好几次发现梅生在动,吓得她紧紧靠住淳于九畹,心中明知是幻觉,只期望黑夜快点过去。

淳于九畹就那么抱着她,白芷心想,这不是男情女爱,只是在痛苦中相依偎寻取温暖的,两个漂泊的灵魂而已。可这也令她惊恐,令她无所适从,可是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一想到此,心中溢满空空荡荡的绝望,令她不由得再倚靠淳于九畹紧一些。

“白芷,醒醒!”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白芷一动身就醒了。抬眼见到青石板上一双瓤狐毛红色小皮靴,配上一身紫色圆领窄袖袍衫,太监总管喜才立在她与淳于九畹身前,圆胖脸上微微皱着眉。

背衬天幕透亮,东方翻着鱼肚白。

白芷这才发觉自己在淳于九畹怀里睡过去。

喜才咳嗽半声:“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一声女子尖叫,声若奔雷,弹指惊月:“他他他、他怎么死了!”小媚惊慌指着梅生的尸体:“殿下,你一身怎么都是血肉……”问的是淳于九畹,眼角却白了白芷一眼。

“昨天我们遭到暗杀。”淳于九畹起身道。

“速召京兆尹与刑部的人来。”喜才向殿内忙着收拾的随从们说。从中走出一名小太监:“总管,已经去了。”

喜才收回目光,慎而慎之的望向淳于九畹:“殿下……丞相那边……”

淳于九畹皱眉,眸光几明几暗。瞒是瞒不了的,只是没想到今晚一过,京畿又将掀起惊涛骇浪。渺小如白芷随随便便都会被杀死,看着小媚照顾淳于九畹,太监们维持现场,被无视的白芷心下一横,这事陷入绝不会有好结果。她得离开,当这晚什么都没看见没发生。

脱身……对!现在尽快考虑的是如何逃脱这莫名其妙的杀人案。

她一个只求个好吃好喝的小姑娘,才不要惹一身血腥。

说干就干!

白芷拢了拢头发捂住灵巧秀致的眉眼,溜过树阴,如一梭鱼儿般滑到墙影下,踮起脚尖,弯起腰,忍着肩膀与腿上的剧痛,我偷偷摸摸的溜,我偷偷摸摸的溜……

浑然不觉身后一抹淡棕色眼眸良久的注视。

“你不怕一翻墙,因鼠疫而死,又传染给他人成为祸源吗?”激灵灵的讽刺,白芷剔然满背的冷汗淋淋漓漓往外冒,回眸便见小媚的脸,一点尖,下颌如青色玉石濯出冷嘲的表情。

“你嘴巴说话可真难听。”前几次见面小媚说话虽尖酸刻薄,事情却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的。不像今天,就抱着双手,像讨厌的秃鹫死盯着白芷,要等她死了叼她肉似的。

就因为刚不小心在淳于九畹怀中睡过去?

天地良心,那种情况,真的是百分百纯粹的取暖。

白芷晓得跑不掉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花台边,认栽:“要吓死的,还真不晓得咋立墓志铭咧。”

淳于九畹弯了弯眼,似含着浅而淡的笑意,命小媚将带来加暖的外袍递给白芷。一壁往外走,一壁叮嘱道:“潢井,照顾好白姑娘,她浑身是伤。”

“是!”一男子圆字正腔的答,从小媚身侧步出。白芷一眼就认出是淳于九畹与晏律光商议那晚,抓她的暗卫。没想到他也来了,都静候在殿堂或暗处,非命令不得出。小媚咦了一声:“殿下您要去哪儿?”

“去水边洗洗。”

“我也要去!”白芷一蹦而起。别想将她与这帮怪人留在这鬼院子!她一心算计着怎么逃出去。

“不行的,白姑娘”喜才语气温柔,语句却不容抗拒:“一会儿京兆尹与刑部的人来,是需要人证的。”

白芷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道:“那就是我必须得承担起这事?”

淳于九畹道:“没那么夸张,就只是露个脸,说说话而已。”

话已至此,无人站在白芷这边,她是非留下不可得了。

淳于九畹已走入被收拾干净的殿内。渐行渐远。

白芷站在院落里,转身眺望向来时的方向,几点银白烟火将沉沉天幕烧得洞洞眼眼,风一吹,有几点就黯然熄灭,落到民间,有初出睡醒的少女愕然以为是流星。

向来爱睡懒觉的白芷从未见过这幅景象,仿佛冥冥之中老天爷在暗示,一切都变了天了。

忍受着尴尬气氛,白芷依靠在柱子上都快睡着了,外间喧哗起来。脚步声走来走去。隐约听见有人念起她的名字,白芷索性闭上眼。

“白姑娘,京兆尹大人昭您。”潢井的声音响起。白芷睁眼白了他,又闭上。

“知情不报者,押回监牢受刑罚。”一记陌生的中年男声响起,白芷脑中刹时回忆起监狱中的景象,身体比大脑记忆更深刻,不由抖了抖肩膀,回身见一名官员装扮的大官,在众人簇拥间,眉目中威严毕现。

“姓名?”

“白芷。”

“年龄?”

“十八。”

“婚配?”

“未婚。”

白芷说完未婚时京兆尹飞快的逡巡了她一眼。京畿中普遍女孩十四五就说亲。

“籍贯?”

“药王谷。”说完来历,京兆尹又飞快看了她眼,眸色中似有些讶异。

“昨晚为何在此?”

“不小心走错路了。”天地良心,白芷都一五一十,京兆尹嘴角却挽起冷笑,似乎在说撒谎。白芷才懒得多解释,他问什么说什么,及至梅生是如何死掉的重要话题,白芷说梅生先去追歹徒,到一处三面封闭的巷道,越过是一处庞大的别院。

京兆少尹非快速记,及至此反复询问白芷方位,确认后递交给外面的衙役。白芷看见衙役飞快朝外跑去,不由想到梅生说的,只要天亮从官府档案中查出是谁家胆敢收容歹徒,就知道是谁下的凶手了。可惜他没能撑到天亮。

“是歹徒杀死的梅生,对吗?”

“趁乱吧……”白芷心有余悸,耐心仔细的回忆着,不知从何而来满场狂乱的老鼠,疯了一样涌上她身,或许是由于肩头被火烫伤出血的缘故。

京兆尹摇摇头,默念道:“老鼠有老鼠的智慧,又不是大荒灾年,怎么可能突然因血发疯,”纵然口吻中有诸多不解,在未曾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尽职尽责的京兆尹并非否认任何白芷的真实经历。

又说了几句闲的淡的,京兆尹及一行收起卷宗,安排衙役收殓梅生尸体保护现场等后事。并命令白芷在命案未明了前,以涉嫌身份不得离开京畿。

“倒霉!”白芷话不经脑一飙而出,赶紧捂住嘴,闷声闷气道:“那京兆尹府管饭不?”

几名留下善后的衙役茫然地望过来。

一道流光从眼前掠过,白芷人已被潢井抓上屋檐。

刹那视野开阔,日升西山,光线如水,人透清光。

轻功真好啊……

白芷羡慕。

然后她无比悲催被小媚阴阳怪气的损了一路。坐在静候寺外的马车上,她油然生出一种不如在半空摔个半死的后悔。难免硬起脸色装作没听到,小媚就不满意了:“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我见过那么多女前仆后继的贴殿下,你是第一次几次三番自残碰瓷的,命不要了,脸也不要了!”

白芷咧咧嘴:“好酸~”

“你!”小媚手指一哆嗦,冷笑道:“你少嘴硬,等你再回去王府,有得是你受的。到时候你就不会嫌弃我嘴酸了。”说罢撩起马车帷幕,坐到车辕上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原来我是敌国皇帝流落在外的崽

肉骨樊笼

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

让你出国留学,你成了毛熊少将?

李嘉宁的奇妙之旅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乱入荣华
连载中拂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