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瑞奴失踪

热气蒸腾的浴室,地下凿出方方正正方形浴池,淳于九畹仰身躺在热水中,头靠池沿,向来春风化雨的眸里渐渐漾起涟漪,颦紧眉尖。

一素衣女子跪在地上,手绞湿帕,顺着淳于九畹一背的墨发,一寸寸擦拭血污,她那么认真,从上到下,一丝一缕,竭心尽力做好份内职责。

晨光尽职敬业打在他们身上生出白光。

淳于九畹天生对服侍天生心安理得,那女子也不多话。片刻后淳于九畹问:“怎么是你来,瑞奴呢?”

素衣女子很认真的想了一想,道:“自从那天您训斥她过后,瑞姑娘一直郁郁寡欢的将自己关屋内,谁也不理……”

淳于九畹无语眯眼。

素衣女子揣摩着他表情:“要不要我去召唤?”

“不必了。”

突然淳于九畹双眼一锐,朝门外扬声问:“谁?!”

门扉光影晃动,传来小媚的声线:“殿下,瑞奴失踪了!”

淳于九畹挑起眉梢:“怎么说?”

檐角铁马碰撞,激凌凌响在室内。小媚伺候了他十余年,彼此都了解性格,非要事小媚绝不会在这种情境下闯入。果然,顿一顿,小媚沉冷道:“方才在青白寺,我见那金尸的脸,竟与瑞奴有七八成相似,只是被血污着看不清……”

风声呜咽,仿若悲鸣。

“殿下可要先行做好准备……”

素衣女子抬眼看淳于九畹的脸,无悲无喜的,只是闭上了眼睛。素衣女子不由得微微低头,悄悄叹了口气。

白芷还是暂住瑞奴房间的隔壁,不同以往的是,原以为瑞奴会来探望或挖苦,结果通通没有,连来贴药看病的人都没有,白芷仿佛一被放到王府就被遗忘了。往日里人来人往的王府突兀的显得有些安静。白芷不得不无聊下来,窗口前对应一条清幽静谧的夹林小道,一眼眼望到王府未散尽的火光渐渐亮起。

月光晃如银线,那一线线的银粉就那样洒落在的白墙黑瓦之间。

灯下尚还聚集二三人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一派安静祥和光景。

殊不知不远处的青白寺发生了一起诡异的凶杀案。

都道是人死灯灭,便如这灯会胜景。

白芷又痛又累又饿,终于再忍不住,偷偷溜出屋子,不成想后门守卫的居然就一个人,白芷俯下身子,趁那人不注意,从门房下方猫出去。绕过后海,穿过柳树林,再用白裘大氅抵押租借一辆马车。

为保证安全,车夫亲自驾驶,白芷躲在车厢里。

“姑娘,你是从王府逃出来的吧?”车夫突然问。

白芷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抵押的大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听到车厢里有动静,车夫赶紧低声道:“姑娘别误会,若不是要等人,我何必大晚上的在王府附近候车呢。要知道平日里这些大户人家都有自己出入的工具,哪需要的到我们。”

白芷撩着折折车帘,耐心听车夫继续说。

“今早青白寺的碎尸案,还没大范围传开,普通人不知,我可是消息最灵敏的,因为事关王府。我媳妇儿在王府做厨娘。”

一析析流苏扫在他眉间一叠儿黛青阴影,柔声道:“那也只是大皇子的事,为何你们下人如此惊恐,我见今天府中人都快空了。”

“为什么?自古以来皇子之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比比皆是,我可不想我媳妇儿莫名其妙就没了。”车夫故意压下声线,抑扬起氛围:“知道青白寺的金尸是谁吗?我媳妇儿上酒菜的时候听见说,居然是府中的一位通房姨娘瑞奴!”

白芷白芷轰的一下,有热流冲涌上脑门:“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

“所以啊,王府正在清查盘问,一个个的啊,闹得人人自危。”

白芷吃惊不小,犹自失声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车夫叹口气:“伴君如伴虎,我这程送你,也是救人一命。你可千万别出卖我。我就送你到大街上,去哪里你自己找,我要回去继续等我姐了。”

白芷下车,夜市煌煌,她踯躅在充满人间烟火的氛围中,仿若是此别经年。

马车辚辚,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白芷呆呆的看着,菜饭香气传入鼻子,肚子骨碌碌叫唤,白芷头一昏沉,踉跄两步,斜斜歪在过路人身上。吓了大嫂一大跳,扶住白芷肩膀问道:“姑娘你是怎么了?”

“饿……”白芷尴尬出口,那大嫂却像被炭烫了一般松松推开她:“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是生病了吗!”

白芷不好意思的想站直身体,大嫂不放心的说:“大晚上的,小姑娘家家不要一个人在路上走,我带你去医馆吧。”扶住白芷的胳膊,一前行白芷却僵在原地:“我、我没钱……”

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去皇子府邸该小偷小窃走多少宝贝啊,估计这几个月的银钱都可以不担心了。

悲从中起,白芷这才发觉,这偌大城市,并无她容身之处。她只能寄人篱下,没有自立的能力,她活着就只能如此吗?

空荡荡的大街上,青黑色泼墨世界,只有路尽头清辉的一点光。

捂紧怀中揣着大嫂施舍的十枚铜币,白芷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踉踉跄跄的走在大街上。时不时有路人经过,不是她避开心怀歹意的陌生人,就是陌生人远远避开她。反正这个世界,人人都有顾虑。

即便如此、白芷想,即便如此,她也是不愿回王府,更绝无可能去找晏律光。只要还活着呼吸一口空气,白芷想,她就要好好走下去。

有人撩帘,豆点青灯中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我们这里不是借宿的地方!”

白芷凑近脸,让对方能看得清楚,嘴角用力挤出笑容来:“老板,我是幽渊药王谷汪洋的徒弟啊,半个月前,”她努力比划着手,“我和我师父从这岸口上大船的,去之前我师父说要是在京畿找不到他,就来问你们消息,还记得吗?”

“你是?”

“白芷!”白芷大声报上名字。

顿一顿,门内传来抽开插销的声响。

“进来吧,”门哗啦打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站立在门内。

“谢谢爷爷!”白芷喜不自胜,赶紧走进去。

老人上下打量白芷,皱眉道:“孩子,你这是生病了吗?”

白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太过劳累,犯老毛病了。”

“汪洋这家伙,”老人绕到白芷身后,动作缓慢的关上门,一面絮絮叨叨叨念着:“几十年来,都活得像个老顽童,自己都照顾不好。十多年前他收养你我还担心,没想到一晃眼也长这么大了。”

白芷感激的追问道:“老爷爷,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出船前,他只告诉我说有事来找您……”

“这可真不知,”老人在前方引路:“几十年来,你师父来京畿办事都会来探望探望我,不过他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会告诉我太多行踪。”

“这样啊,”白芷低垂下眼帘,晃晃悠悠的说。老人领她到一间客房,寻找烛台点亮时,桌面一抹一层陈灰印子。“懒得有人住,你自己收拾下。塞有些许火蚕棉的棉被在柜子里,自己拿来铺上。”

“火蚕棉?”白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色:“那么贵重的宝贝,听说世上没几床……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两棉就足够了。极其轻薄,盖上如盖云朵”

“你师父跟我说过你身体弱,”老人望着衣裳透血的白芷,双肩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东西拿着就是要用的。”

“谢谢爷爷,”白芷发自肺腑道。

“我记得你是吃九天圣丸维持身体的,药呢。”

“被人偷走了,”白芷淡淡的笑一下:“要是受伤受累太长时间不吃,我会身体虚弱而死的……只可惜,我觉得我是撑不住回山的路程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人说:“你先歇养着,别的不用太担心了……你托人送来的化妆匣我存着的,一切都会好的。”

“您真太好了,”白芷微微躬身,以示感激。

“厨房在左边屋子,面条和米都是有的,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尽力吩咐完,老人问过再无他事,慢慢退下。

白芷挣着一身伤,慢腾腾的做饭,铺床,一步一挪的,虽然身上疼,心中却涌动着说不完的暖意。

“路爷爷,吃饭了。”

米是秋田小町米,米中极品,煮的粥柔滑香稠,拍黄瓜、豆腐乳。白芷埋头哼哧哼哧吃了两碗,好饱,好幸福,然后懒懒的趴在桌子上,学猫。

自来京畿,白芷从未睡得如此舒服,次日路爷爷带来几种不知名药物,按方法内服外敷处理完,伤痛愈合极快,除身体绵软无气力,其它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吃穿用度老人家,白芷只能勤勤快快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报答。闲谈中白芷得知,老人家姓路,无儿无女,无人来访。这处隐于京畿大河边的小旧庭院,名落为白水居,牌匾颓旧歪斜、字迹潦草模糊。院中青石荒草,薄积灰尘,一片荒凉。

不过,除了白芷睡得舒服的得火蚕棉被之外,房子里还有不少或色泽温润、或造型古朴的物件,就连老人家用来喝茶用的缺口茶盅,也是薄如蝉翼的汉白玉做成,可惜壁内久积茶渍,洗也不敢用力洗,就那么脏着。老人倒毫不在意,说,杯子就是杯子,拿来用的,我乐意,就行了。

白芷心头那个无言以对啊,只好吐吐舌头,继续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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