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大门白芷也未见见过,软轿径直从后门而入,落到一处四周环墙的封闭式的独立房屋前。
白芷就心里不舒服了,她是有多见不得人?
屋后栽种竹林,遮日蔽月、疏影横斜、凉风瑟瑟,屋前一亩花田静卧,种着同一种不知名的花,根肥叶茂,花苞鼓鼓,未到花期,不知是何品种。
入府后便与吴紫分开而行,白芷一人住在这里,试图逃脱,一翻墙,墙下侍卫抬头看他,目光交接,大眼瞪小眼,白芷尴尬的缩头溜回院。
没想到吴紫居然派人监视她!真够阴险的,白芷怀着侥幸心理,翻过四面墙,四面墙都有。她看着被磨坏的膝盖叫苦不迭,更可气的是,晚上还有换班的!昼夜十二个时辰监视!白芷气得半死,只是一个人证而已,至于吗?但再一思及是杀他义子的,倒也是人之常情。痛苦,她感觉自己活得像只鳖,最难受的是脸上的易容,像面具罩在皮肤上,睡觉都极难受。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淳于九畹,他会知道这样的状况吗?再拖下去,就不是感动自己付出这样简单,而是涉及诈骗了!
一大清早白芷就急得团团转,送早餐的六人打断了她思绪。
天青薄胎碗碟、镶珠嵌玉观音壶,吃菜先有人服侍净手。余四人奉菜,一人布盘。
宫廷小吃:艾窝窝、豌豆黄、小排叉、 驴打滚、芸豆卷和小豆凉糕。
四味碟:话梅萝卜、菜根香、木耳、芥蓝黄。
妃子笑:新鲜花瓣拌酸甜酱调制而成,口感清新回味。
小菜上齐后开始上主菜:蚝牛肉虫草花、葱香鹿肉、御膻宫廷黄鸡汤。
主食:翡翠水晶虾仁、鸳鸯鸡粥:鸡茸制成、用鹅黄和碧绿两种颜色勾络成的太极图案。
餐后甜点:水果酒酿圆子。
白芷瞪圆眼睛,不敢相信所见,区区一顿早餐如此盛丰,她一边在心中大骂奢侈蠹虫,一面举筷大快朵颐。上菜的速度比她吃还快,她举筷都不知往伸,食指大动,那叫个畅快,。许是许久未见被伺候之人如此贪吃,婢女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来,除领头者留下伺候,余者皆依循退出。
白芷招呼那管事模样的婆子:“婶儿,别客气,一起来吃吧。”
管事婆子摇摇头,抚胸笑道:“您慢点,不够还有,丞相吩咐了,小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随时让厨房去做。”
白芷起身拉住管事婆子的手,涎着脸说:“坐吧,婶儿,没事儿这就我们俩人。”
管事婆子左右环顾,期期艾艾的坐到圆凳上,屁股只落半桌,口中犹推辞说:“那小的坐坐就好。”
白芷想递副碗筷给人,才发现只有自己这副,趁尴尬间赶紧提上话题:“婶儿,您出去之后能不能给丞相大人传个话,说瑞奴身子骨弱,能不能让他早点完成离开王府的许诺呢?”许是刚才吃得太猛,见管家婆子露出疑惑,白芷挤喉咙咳嗽两声:“是真的,或者托人去王府传下话,说瑞奴姑娘身体扛不住了,”说着白芷摸上大婶的手,情深意切的握住:“事成之后一定给您重赏。”
无论事成与不成,奖励先唬住人。
不想管事婆子一口答应:“好。”
如此痛快,白芷反倒愣住。
“丞相大人本就让我问问你,是否身体有不舒服,或者是什么需要,”管事婆子压低声音:“丞相大人他老人家,很看重你呢。”说完端坐微笑,艳羡的看着白芷,眼中意味轻浮。
天!莫非她将自己当作新小妾了?白芷本吃七分饱,再没胃口,起身往屋外去透气。
花圃边上有雕刻蝙蝠花纹的石椅,仔细瞧去,每种蝙蝠花纹都不同,造型各异,真为难工匠能想出来。
竹影萧瑟,叶与叶写奏鸣曲,风搅阴影,有一搭没一搭的漂浮在白芷眉眼间,她吃饱喝足,昨晚没睡好的觉涌上头,不知不觉睡过去。
脸上感觉有被抚摸,如青蛇腻滑,一睁眼见广袖遮天蔽日,被仰视的吴紫的脸露出小半。白芷受到惊吓,下意识就往旁躲,身下一空,摔下石椅,眼前顿时一黑。委屈害怕情绪涌上,她破口道:“不必如此羞辱我,你想知道大皇子什么消息,不必逼供,我都招!”让淳于九畹不管自己,你既无情,就休怪我自保。
“逼供?”吴紫茫然地重复一次。
白芷站起身,退后两步抱住双肩,抿紧唇线苍白,一脸凛然。
吴紫收回指尖捻了捻脸上露出揶揄表情:“本相何有逼供过嫌犯?再说,你也不是瑞奴,不是吗。”白芷看见他指尖的粉底,心中大惊,糟糕!她伸手摸自己的脸,指尖沾上粉。这已经是被软禁相府的第三天,易容的时候没想过会被带走,因而没有过份定妆,现在脱妆也是正常的。
吴紫说:“一般像你这样的易容成另一个人,得使用人皮面具,你只是通过道具就能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愧是药王谷汪洋的弟子,没记错的话,他名下就一个女徒弟,名叫白芷。”
白芷看着吴紫嘴唇一开一合,脸色减褪:“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吴紫饶有兴趣的掐了一粒雪白荼蘼花,好似着了一卷画般的淡然:“是吗,一切我都知道。”
“我明白了,我曾听人说起丞相大人,京畿遍布您的眼线……”白芷似醒了的苦笑半声:“新百晓生晏律光,药王谷的大弟子,你又岂会不与他联系?”
吴紫将荼蘼花递到鼻尖,花衬着他清瘦的脸,一明一暗,显得面颊骨更明显。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弯起细细眉眼:“不过,你呀,还是阅历浅,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常常说着说着就忘了变身,加上脱妆,真像个小丑!而且瑞奴死了,扮成她晦气,快去洗洗换换吧。”
说完转身就走,日影覆盖半身阴影,风吹动衣裳,阴影也跟着在一晃一晃,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入夜闭窗,灯亮如昼。
白芷换上崭新的宽袍,伺候的管家婆子从始至终未置一次疑惑,不知是训练素质,还是早有预知。遣走婆子,白芷一个人气得在屋子里左走右走。
要她现在是鬼的话,她真想去将晏律光咬死!但她不是,她只能自己思考寻找出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晏律光她是了解的,一开始不知何故脑子抽筋想杀她,但又顾虑旧情,所以迟迟未下手,她只要能离开京畿是非之地,说不定就能得到清静。
可这天杀的、从天而降的丞相又是什么意思?莫非真是什么小妾,天,白芷指天发誓,她从不敢这么想,她模样普通,也就人中之姿,自小喜欢过她的少年不出十只手指,所以能得到淳于九畹的青睐她都已经觉得是天神眷顾,此生尽兴了,因而即便是亲吻过自己之后他没有尽责,自己也当是赚……说来,淳于九畹是真不管自己了吗?她已经在丞相府待了三天了!丞相如此至精明的人,他会意料不到自己会被识破,是他对自己太放心,还是对泄漏秘密也不害怕呢。算了,纠结过往与情绪无益,多思考未来怎么出路才好。万一自由了,她首要面对的困难是钱!
啧,梨花木柜台上的小饕餮是玉制的,拿了;挂床头的香囊绣的精美绝伦,取了;墙角青花大花瓶的缘口镶嵌有金边,白芷直接拿水果刀去撬……真不愧是朝廷上下最有钱的大贪官啊,随便一个小别屋都这么有钱。
她毫无羞耻心偷得正起劲,没注意开一线的窗外有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许久。
啪——的声脆响,青花大花瓶给匕首撬出道惊口,那可是前朝宫廷供奉的古董花瓶啊!吴紫再忍不住机会咳了声,吓得白芷匕首掉地上。她看着吴紫,吴紫看着她,她迅速伸脚踩住匕首。
吴紫离开窗户,吴紫来到门口,手里提着食篓。
吴紫无视乱七八糟的屋子,手上行云流水的将一盘盘菜放桌子上。
红烧狮子头、清蒸鲫鱼、糖醋里脊,都是香喷喷的肉肉!外再配一壶酒水,菜香酒香绵绵不绝,当真是、摄魂动魄……
“还没吃晚饭吧,”吴紫说。白芷一愣,她回屋卸妆是还没吃。
只是他什么目的呢?
白芷僵站在原地,胃里抽筋,反射性的觉得饿。她像只饿得很了的狼紧盯着吴紫的动作,脚下却不动:“不知丞相大人夜晚拜访有何要事?”
久经人际交往的丞相大人怎可能猜不出她**裸的猜忌小心思,于是以身作则,率先吃了一筷子菜,再拢袖各自倒一杯酒水,证明统统没毒,诚意而来。最后一撩眉:“我听说有人监守自盗,看谁那么大胆子,在我头上动土。”说罢还逡巡一圈屋子。
白芷顿时心虚,诺诺道:“我只撬了大瓷瓶上的玉。”从怀里摸出一大坨整玉,拍到桌面上,手掌却不放开。
吴紫微笑着拍拍桌子,“拿出来。”
白芷撇嘴把玉推到他面前。
吴紫反手,以指叩桌敲击:“还有。”
“没有了!”白芷铿锵有力,脸不红心不跳,暗暗思忖他在的时候,她正在奋力撬玉。
吴紫抬起手,一一列举证据,框架柜上的饕餮,帐边香囊,柜上紫金小火炉,甚至她因慌忙塞在床底的包裹未来及隐藏的一角布料……
白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您把我困在这里这么多天,我还不能拿些补偿费吗?您堂堂丞相大人,日理万机,不会为这么点小事、为我这么个小人物来访吧?”
吴紫起身,毫无架子的替她斟满了酒水。然后坐回原位,正起脸色:“我来自然是有事,你作伪证、盗窃,按律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押入大牢。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需要你作为人证。”
白芷哑口无言。
“你不必害怕,我没想伤害你,毕竟我还与你师父汪洋……”顿一顿,吴紫一晃晃的垂落发丝间,有眉宇深沉:“算是朋友吧。”有肯定有反问,白芷反倒愣了,那个赊欠无赖的师父怎么会认识这么多权贵?
“所以,我只需要你说一件与九畹有关的事。”
九畹?白芷屏住呼吸,心跳如鼓,她知道他要问什么。
吴紫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逐字道:“我唯一的养子梅公子,是淳于九畹杀死的。”
怕白芷不信,吴紫一一细致的将诸多方面分析过了。
他每一条分析,都镶嵌入现实,严丝合缝,听得久了白芷感觉有道电流从后脊背一路麻过,她口干舌燥不知如何应对,索性起身离去。
“我不知道,不是他!”
白芷只有这一句,怕吴紫不信,赌咒发誓:“我要是看见他杀害梅生天打雷劈、父母双绝!”呵呵,白芷在心中暗想,她没撒谎,她确实被遮住了眼睛没看着,而父母、既然把她遗弃,生死与她有何关系?
烛火荜拨,暖融融溶了一桌子凋光的蜡。
“父母双绝……”吴紫突然眼神肃杀,冷若严霜:“为一个男人诅咒父母?你可真是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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