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的回信在第五天就到了,但贝琳达依然嫌邮局的速度太慢,以至于她这五天里心不在焉,连手中的报纸也成了无味的纸片,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一到钟点,便如饥似渴地守在门口,仿佛那门口是通往天堂的唯一通道。六月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她的皮肤,但她却浑然不觉,只因心中的焦灼早已盖过了肉/体的痛楚。
只待信落到手里,甚至来不及回到屋子,折返的路上就已经撕开了信封,她迫切地想将心口的石头落下,随便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好A,又或者是个畜生什么的,总之,不要再让她猜度个不停!
贝琳达做好了奋笔大战怒斥安迪假惺惺的准备,但内容却令她瞬间偃旗息鼓。
‘真是不可思议!’他写道。
‘请不要误会,贝琳达小姐,我必须要向你解释我震惊的原因。’
‘ABO的教育资源是极度不对等的,可以说是读着三套完全不同的书。Alpha因身体素质的优势一直是国家培养的重心,甚至为鼓励平民Alpha也去主动读书,在国家包揽的七年中,只要肯去读,就能减少家庭一定的税收。我也正是这个政策的受益者之一。’
‘我们的课程很难用一两句话去概括,比如,我们需要学习奥林德的历史,尽管它只有短短的二十五年,以及了解奥林德的前身,它都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分裂。又比如地理知识,经度纬度,所以我们的气温呈现怎样的特征,星星告诉了我们什么,农田受到的影响,经济发展,还有世界公用语言…。’
‘而omega的教育方向是请家教,这显然直接对平民omega关上了教育的大门,只有富裕的、贵族omega们才有机会受到教育。’
‘接下来的话,愿你能原谅我的冒犯。’
‘虽然我是独子,但我的贵族同学他们家里多得是有omega兄弟姐妹,我了解到,omega们所受的,没有基础年制的教育当中,一半还都是些礼仪、插花、舞蹈、绘画,以及化妆和裙样。’
‘beta没有信息素,更是被Alpha和omega为大基数的社会所边缘化,可以说,绝大部分都大字不识。’
‘我并不认为这是对的,相反,我在心中日夜祈祷,希望全世界人民都能拥有读书的权力,这个期限最好是永远。哈哈,当然,这其中肯定是有私心的,这个全世界也包含我在内,我通过书本触碰到了这样丰富多彩的世界,真不想再回到破败的窝棚…。这也正是国家培养我们的目的,只是…。’
写到这他停住了,另起一行将话题岔开。
‘抱歉,说远了。’
‘再绕回我们所谈论的。’
‘我很理解你对Alpha在政见问题上的不满,而这根本原因是作为既得利益方的高傲。坦诚说,我也一样。当我看到你向我谈论政见,我简直难以相信,被困在家中只能学习所谓的艺术如果安在Alpha身上这绝非好事,可就是这样的教育之下,omega居然也能如此敏锐,见微知著,从细小的生活中就发现了我们通过课本所了解到的信息。’
‘我得承认,你的敏锐让我多年的学校教育感到一丝挫败。’
‘我想其他Alpha也是如此。’
‘因为我们也不过是凭借身体素质而占领到了一些信息差的机会。可是omega,哪怕没有进过学校都能如此,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政治家!你让我们害怕,如果真的将教育资源扯平,那我们Alpha还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既得利益方吗?正如我读了书就不愿意再放弃读书,得了利得了益的Alpha更不会愿意被omega挤下台。’
‘再次,我要道歉,愿你还肯继续阅读我的信件。’
看到这儿贝琳达已经穿过长廊回到了卧室。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眉毛上扬着,步伐轻而快地就要旋转起来。
格温怀疑自己中了暑气花了眼,都不敢相信这一幕竟真实发生。
在她看来那些都不是普通的信件,而是战书,贝琳达去取信的行为叫做应战,而去寄信,那就是在找对方割地赔款。
‘关于瑟尔太人,他们绝非一群善类。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学,都支持将他们早早驱离出去。’
‘这要从东柏利时期说起。’
‘老国王骤然发病离世,皇储少不经事,他的叔叔却早已在臣民中大受赞誉;东柏利当时本就积攒了许多问题,皇室内斗更加速了它的分裂。’
‘最终其叔叔占据了东部大片经济发达的地区,而其只守住了西部较为贫瘠荒凉的土地。这就是达拉斯和奥林德。’
‘奥林德的发展是极其不易的,它能存在就已经用尽了力气。经济问题人力物力早晚会摧垮它,所以国王不得不寻求外援。’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瑟尔太人总是故技重施,他们在流浪的三千年里,四处寻求收留,繁衍,然后试图鸠占鹊巢。曾经的乌里亚甚至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行省生活,他们却趁乌里亚国王东征国家守备空虚发动了叛/乱,最终失败。’
‘所有收留过他们的国家无一例外都遭到了背叛。但在立国五年,我们的国王走投无路,对面始终盯着一双随时准备猎杀的眼,而瑟尔太人愿意提供许多先进精良的军火图纸,最终同意与虎谋皮。’
‘他们非常勤劳,什么活都肯干,解决了奥林德缺少人口的问题,毕竟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需要人口。’
‘二十年过去奥林德终于能小口喘息,可属于奥林德人的血脉却快被瑟尔太人换洗一通了,这将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正是我所佩服你的地方,因为接纳了瑟尔太人之后,奥林德不得不推崇‘德太一家人’的理念,就连瑟尔太人相关的历史行径也被抹去大半,如果不是这两年边境处不大太平,摩擦频起,说不定奥林德还会再忍下去。于是瑟尔太和乌里亚的历史终于出现在图书馆里,我们也是才读到不久。’
贝琳达津津有味地反复阅读,她恨不得能将这两页纸装进相框里,然后挂在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这样她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了。
安迪并不是十全十美,但胜在坦诚,这让贝琳达可以包容他那一点点曾对omega的轻视。
尤其是令他改掉这个毛病的人是她。
以及进行更深层的谈论时,贝琳达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是欠缺的。报纸上所能获取的信息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普通人买不起报纸,贵族Alpha不靠报纸获取信息,他们有他们的渠道,只有闲在家里的omega们需要靠报纸窥探世界,而版面上却挤满了塞钱就能登的鸡零狗碎,不乏一些家族矛盾,贵族夫人之间毫无营养的攀比吵嘴。
安迪有资本在她面前摆架子,可是他并不以自己知道的更多而高高在上,反倒对她更加恭敬钦佩。这让她喜欢被追捧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她喜欢这种社会地位高高在上的群体来对她卑躬屈膝。
在迷失了一会儿,又允许自己迷失了一会儿之后,她将目光落在后半段。
以前都是她对着仆从们滔滔不绝她所学到的,但那些东西随着她长大所能汲取的也越来越少,已经很难再有新东西。就像安迪在信里写的那样,omega几乎没有文化类课程,社会对omega的要求是做一个精致华美的花瓶,请家教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婚嫁得更好。
这让她感知到什么不对劲时,却不知道要怎么更有理有据的表达,外界从不给她们了解的机会,一句‘说了你也不懂,omega不需要操心这个,这自有Alpha们去管。’就能将她们给打发了。
但贝琳达从不觉得做花瓶就是件容易事。
恰恰相反,这是件相当损害自己身体,浪费时间精力,消耗精气神的事情。
它很难,很累,却不重要。
太滑稽了,又困难又劳累的事其实是不重要的。
至于为什么不重要,只要看看Alpha自己愿不愿意这么做,他们会不会这么做,就能做出判断。
贝琳达坚定不移自己值得,她所付出的一切都将具有高价值,得到高价值的回报更是理所应当。即便真的做起花瓶,也绝非被养着什么都没做的闲人,而是她在辛勤维持着Alpha们所渴望的美好幻想。这精致便如同一笔买卖,她提供的是那精心雕琢的美丽,而对方自然应当付出相应的代价。
同样,哪怕此时此刻omega们确实没有对社会提供什么建设,Alpha们也一样该给予她们高地位的尊重,因为这是他们要求的,而omega顺应了这个要求。
如果不乐意,并以此邀功,那大可以解开蒙在omega眼前的纱巾,将omega们丢去自食其力。
被困在家庭的方圆之中,绝对不是omega的无能。
他们像牧羊犬般,深谙羊肉可食羊奶可饮羊毛可织,才更加不能让羊群知晓自身的价值。必须不断剥夺羊的权力,架空羊的存在感,将羊赶进一个他们画好的圈里面,围剿,宰割。如此,羊群便永远在无知中被剥削,被利用,便于他们则坐享其成。
Alpha们的逻辑陷阱在贝琳达这儿毫不奏效。
贝琳达对凯莉一次次举例‘如果有一个法案,我们都想它通过,但不要因为Alpha会去做,我们就不做了’。
omega实际上正在被那群牧羊犬以‘好’的名义剥夺权力,并且,他们还要无耻的给omega打上‘没有这个能力’的标签,并假装自己伟大的对omega进行了照顾,以此来诓一个omega的一生。
该死的,贝琳达敢保证,她们家至今都没有拖欠过仆从的工钱!但Alpha们一个个却敢明目张胆的打白嫖的主意。
但这种事始终是藏匿的很深的,一旦意识不到,那就很难意识到。因为她们深信不疑前方就是正确的,而‘方向感’绝佳的贝琳达在其中就显得不识好歹。
等视野越缩越窄,明显感觉到‘火热’的时候,omega们就已经变成烤全羊了。
她对自己的领地寸步不让,而让自己不舒服的侵犯,就应该步步紧逼回去。
安迪的信令她最兴奋之处,除了‘大仇得报’般的痛快,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一双Alpha的眼睛。
‘再多跟我说说你的课程吧,这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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