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换防

他垂眸,指尖轻敲几下茶盏,忽而朝身后微微一抬手。

“褚时,去一趟,把庄子的防务接过来。”

语声不高,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冷厉。

屏风后一道身影迅捷而出,俯身领命:“是。”

褚渊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明哨暗哨,分层布置。别惊动她们,盯紧那位李临之,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少主。”

见褚时仍未动身,褚渊眉心微蹙,问道:“还有事?”

“启禀少主,还有一事。”褚时低声回道。

“说。”

“近日盛京城中,悄然来了几名苍国人。”

“苍国人?”褚渊眉头微挑。

他脑中迅速闪过方才茶席间的对话——叶婳伊似曾提及李临之“貌似苍国人”……

心头一动,他语气微沉:“让褚期盯着这批人,查清他们入京目的。别打草惊蛇。”

“是。”

褚时躬身退下,脚步如影无声。

室内重归寂静,唯有窗外风拂竹影,清音入耳。

——这两人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他起身缓步至窗前,目光掠过远处街巷,神色渐沉。

她们看似配合,实则藏锋暗藏;言语温婉,却时时控局。明面示弱,实则布棋于前。

“总是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今日叶婳伊提及苍国人一定不是什么巧合,对于这个李临之,她们到底知道什么?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褚渊心中喃喃,却不自觉皱紧了眉毛。

春色如洗,风起无痕。他眼神深处,却已起了波澜。

醉望楼外,春风拂面,两人漫步街头,马夫和马车在两人身后缓缓跟着。

“你觉得他看出了什么了么?”荏之柔侧头低声问道。

“估计他对我们的事情应该只停留在知道身份,包括我们所有的人际关系,不过这些他定是看不出什么的,现下他应该是一头雾水。”叶婳伊语气沉静。

荏之柔轻声嗤笑:“他定是一头雾水,他怎会知道一个小小州郡,竟然有人如此的了解他,一步步引他入局,话说刚才的戏,会不会太过?”

“故意太过也好。”叶婳伊侧目看她一眼,温柔一笑,“若他聪明,就该觉得你演砸了。反倒不会猜到那是我们放出来的烟雾。”

“刚才你是故意提到苍国人的吧,是在给褚渊抛饵?”

“是啊。”叶婳伊唇角轻挑,“这苍国人就是来营救越礼的,让褚渊把注意力放到越礼上更好一些。”

“我们下一步是什么?”

“下一步,我想让你去盯着褚渊。防务更换在即,我们恐怕会失去一部分主动权。书灵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无法同时盯住他们两个。”

她目光沉静,语速不疾不徐,“等越礼的身子调养得差不多,我们便带他与褚渊一道前往国都。唯有到了权力的中心,我们才有可能真正掌握局势。”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愈发清晰坚定:“……也只有那时,我们才真正有能力护住我们想护的人。”

荏之柔沉默片刻,忽而轻笑,眸色笃定:“那就一起走下去。”

快到叶府时,两人悄然回到马车之中,换回各自衣衫,重新梳整妆容。待下车时,神色从容如常,仿佛方才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春日出游。

她们未曾察觉,远处高楼之上,一道冷静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那辆马车上,从未移开。

“看你们还能得意到几时。”楼上人轻声一哂,转身下楼,衣袂微扬,朝叶府方向缓步而行。片刻后,他抬手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第二日清晨,荏之柔便前往庄子。大门虚掩着一条缝隙,她探身望去,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徐伯,而是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

她略一打量,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瘦削,五尺三寸上下,面貌寻常,唯有一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眼眸格外引人。他唇角挂着标准的微笑,神色间却寻不着一丝情绪。肤色是出奇的白,与常年在外奔波的侍卫大异其趣。

荏之柔的目光扫过他右手:虎口、掌根、指腹,布满老茧——是常年握刀,岁月打磨出的深刻烙印。

——绝非寻常侍卫。那异样的白与满手的茧,无声宣告着此人真实身份:暗卫。

荏之柔上前俯身作揖,恭敬道:“小的乃尹郎君身边小厮,名唤任知。郎君心怜书灵姑娘照料李郎君多日未得休沐,特遣小的前来接替。”

来人面上笑容依旧,声音轻缓:“进来吧。”

荏之柔踏入庄内,环顾四周,可能是来自于练武人的直觉,陈设虽仍是熟悉模样,看似无甚变化,然而空气中却隐隐弥散着一股杀意,如同地下暗渠渗出的森冷寒气,令人后颈发紧。

她回头看向那年轻男子,语气平淡道:“这庄子我熟络,不必劳烦带路。”

那人脸上笑容不减,语气温和依旧,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刻板的不近人情:“庄子上的人都换了,除了我,旁人都不识得你。还是由我跟着为好。”

他说话时神情木讷刻板,音容笑貌如同牵线木偶,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违和与拧巴。荏之柔暗自思忖:平日里看褚渊倒也阳光开朗,他身边怎会有如此森冷诡异之人?转念又想,许是暗卫生涯所致,便不再纠结。遂与此人一同,朝越礼住处行去。

此时的荏之柔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表情木讷,为什么周遭的暗卫杀气重重,如果这时的她更加警觉一些可能事情会发生一些转机。

至越礼院前,荏之柔向开门之人俯身作揖:“有劳。”旋即踏入院内。回望一眼,那人仍伫立门首,两道目光如冰冷的铁锥,死死钉在她身上,令她如芒刺在背,却又无可奈何。

荏之柔在门口叫了一声,“书灵。”

须臾间,书灵闻声而出。

她见来人是“任知”,神情微怔,却仍恭敬行礼:“郎君可是有事吩咐?”

“嗯。”荏之柔点头,语气温和,“郎君体恤你劳累,特遣我来替换。你回去后可休沐两日,再来当值。”

“回去?”书灵闻言一怔,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眼底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她极力克制情绪,强扯出一抹笑容:“照料李郎君我已渐渐熟络,此时换人,恐生疏漏。若因我离去而误了郎君之事,日后郎君责罚你,我心难安。不如等李郎君身子大好,我再休沐,也不迟。”

她的声音温顺,却藏着倔强;那轻微的握拳动作,虽刻意压抑,却仍落入荏之柔眼中。

荏之柔心中微动,眉眼微敛,暗自思忖:莫不是……她竟对越礼生了情?这件事需要立刻告诉明懿。

她眸光一冷,语气一转,由柔转硬,缓缓道:

“不过是照料一名病人罢了,何需如此牵挂?你回去吧,这里我应付得来。”

话锋一转,她目光冷厉,语气亦如寒冰:

“还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郎君虽不常亲临此处,庄子上的一举一动,却无一不在他掌控之中。”

她一字一句,如刀入骨: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别肖想你不该肖想之人。若辜负了郎君的信任,伤了他的心——你可承受不起。”

荏之柔的话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冷得书灵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那平日里温柔和煦的荏之柔,此刻神情冷淡,字字如锋,毫不留情。

书灵低着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唇边笑容僵硬,眼神却藏着一丝挣扎与倔强——她仿佛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只是缓缓垂下眼睫,沉默无言。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荏之柔话音里带着一丝不耐,她最烦这般扭捏之人。话音刚落,便径自推开了房门。

门内,越礼身着月白锦衣,一袭月白锦衣将他衬得越发清瘦,神情却格外从容。一那双幽深的墨瞳在她踏入的瞬间缓缓抬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见过任小郎君。”

那眼神不带敌意,却充满了探知和玩味。

荏之柔脚步微顿,随即收敛神色,眸光微沉,语气也随之冷了几分:“不敢当,唤我‘任知’便可。我家郎君体恤原书灵辛劳,特命我前来接替。从今日起,李郎君的饮食与服药皆由我一手照料。”

她顿了顿,目光如刃般扫过对方,声线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冷意:“除此之外,你不必离房,更不该四处走动。安心养病便是。”

语毕,她微微俯身,语气转冷,仿佛随口一言,却字字敲在心上:“眼下这庄子四周,可都不是我们的人——李郎君,别怪我没提醒你。”

越礼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儿的主子。”

荏之柔闻言却笑了,笑容明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锋利:“是不是的,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得了。”

越礼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细细一想,她说的也并无不妥,只得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的确是自己多嘴了。

他没再开口,只是望着那抹转身而去的背影。

“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荏之柔已步出屋外,立于院中,目光冷静地注视着书灵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门外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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