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已散,偏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烛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褚渊从容提起青玉茶壶,斟上两杯清茶,氤氲的热气在二人之间袅袅升起,茶香弥漫在静谧的空气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白瓷茶杯,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在叶婳伊身上。
"叶师妹,坐下慢慢说吧。"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时,断不能操之过急,自己需要好好斟酌言辞,方能让褚渊施以援手,救叶府于危难之间。’叶婳伊听到了褚渊的话,逐渐冷静下来,慢慢的坐了下来。
就她正思忖如何开口,褚渊却先一步打破了沉默:"叶师妹,可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了?”
叶婳伊心头一震,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随即又释然——又觉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明也不足为奇。他既主动挑明,反倒省去她一番踌躇。眼下以她一人之力绝无可能救下叶府,唯有坦白一切,以自身为筹码,或可搏得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叶婳伊目光坚定起来,迎上他的视线:"是,我的确已经知晓。"她的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褚渊轻轻的将茶杯放下,继续问道:“你是因为知晓了此事,才会接近于我?”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
叶婳伊摇了摇头,一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颊边“接近师兄并未是因为知晓我自己的身世,是师傅在临走的时候留有的书信中有提及到你,我这才知晓。”
“师傅的书信?”褚渊目光如炬灼灼的看着叶婳伊,说道:“那便是叶师妹在初识时有所隐瞒喽。”
“"此事确是我有所隐瞒,"叶婳伊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当时唯恐错认,才未敢直言相告。在此,婳伊向师兄赔罪。"说罢便要起身行礼。
褚渊又抿了一口茶,然后带着审视的眼神继续说道:“叶师妹不必如此,不知叶师妹可还有隐瞒。”
‘上钩了!就等你问这句话!’叶婳伊在心中暗喜,表面又佯装自己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师妹,何故如此,欲言又止,有何难言之隐?不如说出来师兄可为你分忧。”褚渊说道。
“不满师兄所言,我的确知道一些师傅的线索。”叶婳伊明亮的杏核眼闪过一丝精明。
"哦?"褚渊故意拉长声调,挑眉道,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叶师妹可否告知?" '我倒要看看这叶婳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暗自腹诽,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表情。
"并非我不愿说,"叶婳伊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只是眼下婳伊确有要事相求。不知师兄可否出手相助,救叶府于危难之中?"说罢,叶婳伊再度跪倒在地,裙裾如花瓣般散开。既然有求于人,该有的姿态必不可少,何况事关全府性命。
这一次,褚渊并未起身相扶,只是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复杂难辨:"叶师妹不妨细说。"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师兄既已知晓我的身世,那便应该知晓杀害师兄下属的人了。”
“我不知。”褚渊笑着说。
此时的叶婳伊有些想骂人,说如此严肃之事,竟然还在调笑,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师兄不知,那师妹便告诉师兄,杀害师兄下属的人是当朝太子的下属谢凛,善用类似‘琵琶钩’的圆月弯刀,名叫月弦刀。”
当"太子"和"谢凛"这两个名字从叶婳伊口中说出时,褚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虽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他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生出更多好奇。他绝不认为这些消息来自月尘师父,那么她又是从何得知?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褚渊杵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跪着的叶婳伊,问道:“叶师妹倒是好本事,竟然知晓是太子,就连太子身边的人都了解的如此清楚?我倒是小瞧了你。”
叶婳伊看着褚渊来了兴致,说道:"师兄谬赞了。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幼常伴师父左右,偶然得知的一些琐事。"她顿了顿,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虽然师父从未明言,但我从小便常去师父房中偷看,故而知晓许多秘辛。记得有一次,我躲在书房屏风后,无意中听到师父与一位神秘客人的谈话,这才知道了一些朝堂秘事。"
褚渊轻笑一声,显然并不尽信。但据他调查,叶婳伊除师父外,确实别无获取这些消息的渠道。"呵呵,从师父处得知?没想到师父待你倒是格外疼爱。"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是啊,师傅的确很是疼爱自己。’想到这里叶婳伊有些神伤,却又迅速恢复,说道:“师傅的确对我很是疼爱,师兄,既然已经知晓,想必已经知道师妹所求何事,太子暴虐力恣睢心狠手辣,他既已知晓我,那一定会斩草除根,叶府必定覆灭。”
"你想让我与太子抗衡,救你们叶府于水火?"褚渊只觉得可笑,她哪来的自信,认为他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势力?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神变得深邃难测。
叶婳伊郑重颔首,目光坚定如磐石,“我知道此事定是为难了师兄,但是我也会让师兄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我想要得到?你不会是因为我想要知晓师傅的下落,而肯为你去牺牲?即使你不告诉我,我定也能找到师傅。”褚渊俯身靠近叶婳伊,眯缝着眼睛,眼神凌厉且不屑。
"婳伊斗胆猜测,"叶婳伊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师兄辅佐了一位皇子。你来盛京不全为师父,更是为了李临之——或者说,是为了我而来。"她注意到褚渊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说道,"你们想要扳倒太子和皇后,正在搜集他们的罪证。我说得可对?"她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褚渊看着眼前的叶婳伊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和赞赏,不愧是月尘师傅的徒弟,倒也可以做自己的师妹,他笑而不语。
叶婳伊看着褚渊并未反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继续说道:“如果你可以施以援手的话,我不仅会告诉你师傅的下落,也会告诉你太子和皇后除我之外的秘辛。”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抛出最后的筹码,"实不相瞒,近一年,我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络,名曰缄羽司。这个组织虽然规模不大,但成员遍布各地,专门收集朝堂内外的消息。"为取信于褚渊,她不得不编造出这个组织,让一切听起来合乎情理。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个谎言能够瞒过精明的褚渊。
‘缄羽司?’褚渊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组织,莫不是她诓骗于他,但是说的煞有其事,先试上一试。“师妹,竟然有自己的情报组织?不满师妹,师兄对于收集情报也颇有心得,不妨师妹说上一些,师兄也好相信。”
“不知师兄,可愿听一听俪贵妃之事?”叶婳伊神色深藏,故作玄虚。
“俪贵妃”三字一出,褚渊心头骤然一紧。那俪贵妃名唤褚观澜,正是他的亲姑姑。年少时,先帝微服出巡,邂逅了方及笄的褚观澜。那时皇帝风华正茂,褚观澜亦是姿容绝代,两人一见如故,情意暗生。待她得知对方乃是九五至尊,心中虽有迟疑,终究还是入了宫。此后皇帝对她独断专宠,宠冠六宫,引得众妃妒怨。
帝王甚至为她营造了一座专属于她的宫殿。然而因工部司王大人贪墨,主架所用木石皆是以次充好。褚观澜入驻不久,某夜宫殿轰然崩塌,自此香消玉殒。
表面上看,似乎是因贪墨所致,实则另有隐情。
“叶师妹,不必卖关子。”褚渊低声道。
叶婳伊目光一敛,缓缓开口:“当年之事的确与工部司王大人有关。可真正执行的,是工部侍郎李大人。而促使王大人去怂恿李大人的,却是太子。俪贵妃的盛宠过于炽烈,令皇后及其背后势力心生不安。倘若她再诞下一儿半女,太子的地位岂不动摇?”
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跪得太久,双膝早已麻木无感,不由动了动。褚渊看在眼里,眉心轻蹙,遂上前将她扶起,安置在一旁石凳之上。
叶婳伊揉了揉膝盖,低声道:“多谢师兄。”
“接着说吧。”褚渊语气沉稳,却难掩心底的急切。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便是如今的三皇子。那工部侍郎原就是他的人。侍郎贪墨一事,三皇子早已察觉,却并未阻止。因为作为皇位的竞争者,他同样因俪贵妃的专宠而心生危机,于是顺水推舟,将此事推到工部司王大人身上。太子随后以王大人的家眷为质,令其缄口不言。对太子而言,不过损失一名王大人,却能除去一个心腹大患,此举可谓不亏。这,便是俪贵妃殒命的全部真相。师兄,可还满意?”
叶婳伊神色沉稳,胸有成竹。她深知,只要褚渊信她有价值,他便没有理由拒绝出手相助。
——对于姑姑之死,我心底一直存有疑虑。当年父亲暗自追查时,也只查到三皇子涉足其中。太子牵扯其间的真相,我却是耗费多年才逐渐确认。这叶婳伊,竟能将一切说得如此清晰,当真是她所创的那缄羽司所得?无论如何,她确实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线索。若是如此,助她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
虽然叶婳伊的话语让褚渊心中略感意外,却也令他下定了决意。
“叶师妹所求之事,我应允了。”褚渊顿了顿,眸光微沉,又接道:“不过……我想知道,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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