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年之后,大邺朝已然覆灭。那一年,秦执称帝失败之后,大邺气运尽失,朝堂日益**,撑不到三世就没了。
如今的大晟朝也堪比乱世,皇帝草包一个,已起义推翻了前朝,却被朝中玩弄权术的权臣架空,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一个。
边远异地流民不断,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短短十年,曾经的盛世如今已面目全非。
神界过了百日,人界曾经的郢都虽变成了武水城,境况却更糟。
清砚愣怔片刻,不敢置信地看着如今人间的境况。司命忙安慰道:“生死轮回,人间疾苦,这都是必然结果,神君不必自责。”
斗转星移,物极必反,所有事情自有定数,天道如此,谁也逃不过。
他微微叹息一声,同司命随着穷途鸟落在武水城的一处商贾之家。
隐了身形后,两人便站在正房的不远处观看。司命跟在他身后,暗自腹诽:每次夙苍出生时,他必须在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
正想着,清砚似是有所察觉,冷不防回头睨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他像做了亏心事一般,赶紧找了别的话题,探头瞧着紧闭的房门,“快要出来了吧?”
清砚狭长的眼尾一挑,似乎看穿他所想,但并未追问,而是话锋一转,“还要几时?”
司命望了望天,又翻开命薄上显现出的唯一一句箴言,“还有半个时辰,午时三刻,凶星,命中带煞。”末了,补了一句,“重煞。”
“他....”清砚欲言又止,怔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半晌,天边忽然压下一片暗色,不多时,整座府邸的墙边,屋顶上皆落满了穷途。
这种似鸟非鸟的异兽,虽外形与鸟类无异,但近看,就会发现它们的瞳孔实为浑浊之色,浑身的黑羽之下还覆满着鳞片。
翱翔时,鳞片迎着阳光波光粼粼,尖嘴之下,一片獠牙,十分可怖。
天空中渐渐布满了穷途,不一会儿便把烈日遮蔽得毫无缝隙,本该晴朗的正午,登时深如墨色。
这便是异象。
在武水城百姓们的眼中,这种乌鸦似的鸟类征兆着不祥。
城中的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指着天边的异象窃语,青天白日转瞬间成了暗夜,所有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他们此时却要提着灯笼看天。
很快大家便发现,这些乌鸦们纷纷落在了沈家宅子周围,即便乌鸦飞过,天色依旧暗如黑夜,丝毫没有转亮的迹象。
大街小巷的人三五堆聚在一起,指着乌鸦的方向道:“这是怎么了?”
“大劫!大劫啊!”
“是沈老爷宅子,都飞去那了!”
“我们也去!他们家定是出现什么妖魔鬼怪了!”
“对!都去!”
众人吵吵嚷嚷,提着灯笼跟着乌鸦朝沈府的方向走去。
即便人越聚越多,但大家心中依旧忐忑。这几年大晟内外祸事不断,听说前些日子边境上突发异象,大晟五万将士忽然离奇死在乌沙渡,至今无一人归。
大家人心惶惶,对任何异象极为敏感。
毕竟,谁不想多活一日呢?
“沈老爷!沈老爷!”众人在宅子外纷纷朝里面大喊,哐哐地砸着铜门直响。
沈老爷望着周遭黑压压的一片,顿感不好。沈家世代经商,一生纯良,哪见过这等阵仗。
他现在顾不得其他,眼下夫人腹中胎儿不知何时出来,前后都是要紧的事,加上忽然出现的乌鸦,他惶恐不止,忙道:“都去堵着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沈老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此时,沈夫人的嘶喊声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丫鬟们端着血水盆一趟又一趟地门里门外穿行,一阵冷意自他心底而生,他六神无主,双手合十地祈祷,“老天保佑!保佑母子平安!”
然而,天降异象却不是好兆头。
司命瞥了眼闹事的人群,悄声问道:“神君,用不用帮忙?”
清砚默不作声,眸光微闪,暗嗤道:外面如何与他何干?他关心的可是里面的娃娃!
午时三刻一到,所有穷途鸟似是有所感应,登时扑棱起翅膀,跃跃欲试。司命虽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今天的穷途多得超过了之前的几倍,比之前更凶,更戾。
好在清砚上神周围十尺之内没有任何穷途,司命不禁朝他更近了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些穷途围了上去。他瞥见神君的神色并不愉悦,紧皱着眉头,一直望向产房的方向。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内忽地传来一道清亮的哇哇叫声,门外的沈老爷听后高兴得双手一拍,连忙道:“多谢老天爷!”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产婆满脸喜色高声道:“恭喜老爷,是个男孩儿!”
“好!好!都有赏!”沈老爷兴奋得原地打转,众人跟着纷纷道喜。
管家提着灯笼,高兴之余望着天色,颇为担心,提醒道:“老爷,你瞧这天,乌鸦蔽日,门外的人压不住了!”
沈老爷来不及多想,他可是老来得子,不管如何,今儿是沈府的大喜事,自然不相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乱语。
宅子外的人越聚越多,纷纷高喊:“沈老爷,出来!天降不祥之人,必须给大家个交代!”
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些乌鸦们不知何时悄悄落满宅门的墙头上,正在盯着眼下的所有人。
大家惊吓不止,连退了几步,铜门跟着被打开,沈老爷带着全府的小厮们堵在门口,巡了一圈,看向为首的几人。
发现没有官府中人后,才松了口气,“各位各位,今日府上有喜,应是大吉的日子,这漫天的乌鸦也不知从何方而来,我们沈家愿散些钱财,只当消灾。”
“哼!别说这些好听的。”
“对!这孩子不能留!”
“以后定是个祸害!”
“报官!报官!”
沈老爷原想好声好气地安抚,没料到众人并不买账,于是也不再温言温语,转而厉声道:“你们这群刁民,哪有什么不祥之人,那是我沈家的公子!”
话落,他这一言激起众人的戾气来,愤然围攻了上来,
“这群乌鸦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围着沈府旋飞,不是不祥是什么?”
“你儿子不能留在都城!”
“对,赶紧送走!”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外面吵闹不止,府内反倒安静不少。
穷途迟迟未散,目光一同落在了正房上。
清砚悠悠飞了下来,信步走向门口,所经之路,穷途都不禁让开了位置,留出一条路来。
他捏了个诀穿过房门。方一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视线一转,里面所有人都在逗趣着夫人怀里的小奶娃。
清砚凑过去,瞧了一眼,他与上一世没什么不同,皱巴巴的皮肤,一双眼睛乌黑滴溜圆,看来看去都是这副丑样子。
不过,那颗痣依旧在,眼角同样的位置,倒是一点没变。
小奶娃不哭不闹,眼睛眨巴眨巴,好似有所感应,突然看向了清砚的方向。
清砚心头一跳,怀疑自己的隐身诀是不是失效了,观察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才松口气。
就在他重新望向他时,小奶娃却忽然笑了。
这一笑,额上的皱纹多了几个褶,脸色跟着涨得通红。
真丑!清砚如是想。
司命跟在他身后,从未见过神君这副模样,似笑非笑,眉峰虽凌厉,但面色却柔和不少。
不一会儿,府外的人渐渐地缩小了圈,穷途未散,他们更加害怕起来。
片刻,这些激进之人瞬间将府上众人推进了门,一股脑地冲向了正房外,大声呼喊。
“交人!”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高喊,清砚听着异常刺耳。
夫人顿时一惊,连忙去问怎么回事,丫鬟们支支吾吾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片刻后,从房内传出一声呐喊:“那可是我儿!”
沈老爷被逼得没有了法子,一人难敌众人。看这些人的架势,如果今天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结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时,从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男子,看似读书人,娓娓道:“沈老爷,你们沈家世世代代经商,好口碑,大善人,这我们都知道,老来得子,确实不易,但您看这天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朝连年战火不止,各地出现异象。现下可是午时啊!可这天,黑压压的一片,这乌鸦都铺满了您的府上,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这孩子,不能留!”
“对,不能留!”
“打死他!”
沈老爷心下一惊,脸色顿时铁青,即便这些不祥之兆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也断不会承认与自己的儿子有关。他们沈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男娃,若真按照他们所说,把孩子交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他怎么忍心!
突然,砰的一声,沈老爷身后的房门开了。
沈夫人抱着孩子双腿跪在地上,头上的抹额飘落在地,她环顾四周,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姿态,声泪俱下,“我孩儿是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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