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现任首席哨兵。”米埃望向好友。阿诺的恢复速度极快，他的小腿和肩头都冒着烟雾，新生长的肌肉组织将纱布顶的向外微微移动了些许。
这就是正牌哨兵的恢复速度啊。米埃感慨。
言诺从衣兜中抽出一支针剂，注射入自己的左臂。
“米埃，你还能用那招吗？”
“你指用锁链把首席绑起来？”
言诺点头。
“如果首席的力量和你相近，恐怕很难……但可以试试看。”米埃这几年的力量并没有显著增长，如果纯靠精神体硬莽，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倘若用上控制技，理论上至少能撑到自己和阿诺离开信号塔。
……如果外面那个神秘哨兵和9号被恺击倒的话。
身处密封空间，米埃无法感知外界的精神海，只得赌一赌——
而他向来相信自己的运气。
言诺站在操作台前，米埃紧贴着出口旁的墙壁，二人屏气凝神。
又传来砸门的声音，之后是恺的喝声：“我没时间陪你胡闹，61号！就算你不在乎我们维安厅，多少也考虑考虑你那个朋友，还有你哥！”
“不要脸也有个限度！最没资格说这些的就是你啊！”言诺怒吼着按下开门键。
开门的瞬间，血腥味迫不及待地涌入米埃的鼻腔，恺狰狞如恶鬼的形象闯入米埃的脑海。
紧接着，一道灰色的冲击波眨眼间冲向言诺，言诺周身漫出粒子，灰影狠狠地撞上一堵凭空出现的红墙，精神粒子像火星般四处飞溅，双方相互角力僵持，米埃才看清状况：白虎的獠牙被大型猫科动物的骨骼抵住。
那个骨架难不成是火钳？！
言诺的伤势太重了，他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持完整的精神体，所以亚成年雄狮才以可怖的面目出现。而威风凛凛的白虎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如米埃最初见到它时的模样——这意味着，恺的状态良好！
难不成他杀了神秘哨兵和9号？米埃一惊，三股银白锁链袭向门外，锁链那头一沉，似乎绑住了什么，但没有任何信息传回来。
——完了，放空了。米埃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真让人伤心。”恺有些喑哑的声音隔着墙传至米埃耳边。
“110010，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建立起了羁绊呢。”
米埃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淦，恺故意贴在自己对面！
下一秒，极其巨大、不容抗拒的力量从锁链那头传来，米埃跟被抽了一鞭的陀螺似的，一边飞一边转了五六圈，整个人摔到门外。
天旋地转，而且这下摔得实在猛，米埃觉得自己的胯骨都要裂了，疼得尝试几次都没站能起来。
而后后领一紧，失重感来袭。
再是“嘭”的一声，他整个人被恺按在了墙上。
完了，这下出师未捷身先死……米埃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试图驱动锁链去锁恺的喉，然而恺不知何时将三股锁链全部缠在自己的臂膀上，掌心牢牢握着锁链的顶端。
太丢人了！控制型向导被哨兵给硬控了！
淦啊！米埃直呼救命。
恺贴着米埃的耳廓，满意地注意到自己这位新队员浑身僵住，仿佛紧张得要原地晕过去。他想起还没来到塔时看过的《十万个为什么》，里面讲到有种叫“田纳西羊”的动物，因为有某种基因缺陷，在激动或受惊时就会肌肉僵硬并倒下。（*注）
好在这位疑似向导的“小哨兵”还算耐折腾，目前意识尚且清醒——而且还和他的通/缉/犯朋友一起把“遗产”搞到手了。
成年男哨兵的声音混着热气传入米埃的耳中：“很能干嘛——把61号的精神体伤成这样……”
恺的语调听不出愤怒，反而出乎意料的亲昵，就像一顿美餐结束的问候。但正因如此，米埃才更畏惧：恺不会是被自己的跳反气疯了吧？
“我倒是好奇，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才能让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个流浪哨兵？”
米埃几乎要炸毛。恺的声音震得他后腰一阵一阵地发麻，而且这个距离实在有点……呃，冒昧！
他抬腿往后一蹬，却被恺轻松制服。
“教你一招，如果你之后还要回去打工，不用对每个比你强的哨兵摆出笑脸。”恺恶意满满地扶了一把米埃的腰，“虽然不知道61号的口味，我还挺喜欢你张牙舞爪的模样的。”
恺顿了顿，一枪崩碎朝自己后颈袭来的项圈。米埃的太阳穴猛地一疼，他吃痛地闭上眼睛。
“可爱。”恺笑道。他的心情很不错，有种通过欺负弱小来确认自己强大的恶趣味。
米埃觉得此刻的恺才展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压抑许久的、急需找到心理平衡的、有些残忍的……普通人。
不知为何，米埃觉得这样的恺有点可怜。
“混账！放开他！”言诺挣扎着要冲过来，和火钳僵持着的白虎猛地甩尾，钢鞭似的尾巴结结实实地扫中言诺的枪伤，室内的血腥味愈发浓郁。
“不要。”恺朝枪口吹了一口气，“就这么小打小闹的，我可怎么向上头交代？”
啊？米埃愣了一下。
“你违反了约定，但我没有。”恺淡淡道，“哦，对了，还是对齐一下颗粒度：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你帮我救言诺……呃，我加入东方小队？”米埃有点拿不准，“恺老哥你好像没怎么对我提条件……”
“所以你完全没考虑过加入我啊，真伤心。”话虽如此，恺的语气和神情却完全没有“伤心”的迹象。
米埃全当恺在胡扯：首先，哨兵做到恺那个份上，更恶劣的事都该见怪不怪才对；其次，无论香烟味哨兵还是51号向导（*注），都明显同时和“向导失踪案”、“恺”有关联；最后，那把威力异常大的枪，恺事前完全没告知自己，那里面装的是对精神体-C4式□□。
还说什么“选择永远都是双向的”、“你完成了自己需要完成的部分，接下来是我的工作”之类的好听话……结果做的都是什么事啊？
米埃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完美的人，但此刻已经把恺的印象分扣到最低点：以后永远都不要和这言而无信的家伙有来往了！
“9号和那个假61号还在等着我们，对吗？”
“怎么会？不要太小看我了啊。”恺的声音中平添几分无奈的笑腔，“我好歹一直在一线出勤，打两个‘前十守门员’不算难。”
仿佛拼命要证明恺没那么强似的，言诺朝白虎连开两枪，乘着白虎僵直的空档，一个滑铲除了屋外。
“啧。”恺皱眉，却将枪对上米埃的脑壳，“C4□□可不止一发，你应该不至于这么急着送死吧，还是你其实很恨你的‘普通朋友’？”
言诺的动作迟滞了，白虎立刻跟上，将言诺扑倒在地。
这下米埃和言诺都被控制住了，只剩骨架的火钳也慢慢消散在空中。
“对对对，你不在乎生死，因为你清楚塔里的大部分人忌惮你的出身，没人敢杀你。”
“你只管走就好，不用在乎身后洪水滔天——因为你有个好兄弟，还有个看着机灵，实则蠢得把自己都骗过去了的好朋友。”恺阴阳怪气着，一下子把言诺和米埃都骂了一顿。
白虎加大了力度，言诺的额角渗出点点冷汗，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气急了。
“厚颜无耻！”
言诺斯文的怒喝丝毫没有在恺的心防上留下任何痕迹，恺游刃有余道：“这是成熟。”
“恶心死了，少仗着多活了几年就对别人指手画脚！”米埃没忍住，就算被恺按在墙上也毅然决然开喷，“你又不是阿诺，又没有切身体会过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压力，可不可以不要全凭想象指指点点？”
恺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发怒，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米埃的后颈和耳后。
看上去这位“110010号”没有和谁进行过精神结合或躯体结合，他实在不懂米埃为什么如此在乎言诺……友谊啊，羁绊啊之类的，不都是些易碎的东西么？
恺理解不了，他在哨兵的规则里摸爬滚打惯了，只好默认米埃别有所图。
“我和61号不熟，不是他的上级，也不是他的下属，没有义务了解那么多。”恺发出一声嗤笑，“说到底，只要不影响到别人，言家的小少爷是死是活只是他自己家的事。”
是了，所以阿诺的存在没有影响太多人。米埃敏锐地察觉到这点。
“但是这锅也不能全扣我身上，背不起——所以再打一会儿吧！”
尾音猛然发狠，恺一把将米埃扔出护栏！
“米埃！！！”言诺嘶吼着，亚成年雄狮应声现身，跟着米埃跳了下去。
“你也陪他去吧。”恺冷声道，一脚将言诺也踹下信号塔。
极高的信号塔顶顿时只剩下恺一人。他抹了把脸上血和汗混合的液体，从衣兜里抽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里却不点火。
“累死了……”恺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在抱怨。
10：累了就到下面休息一会儿，劳逸结合呀～
1：你居心不良。
10：彼此彼此～
“嘭”！
随着枪响，恺的身形左右摇晃。他勉强扶住护栏，嘴角咧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而后天旋地转，他忽然脱力，就这样从护栏上翻倒了下去。
远处的“61号哨兵”摘下头盔，黄金般华丽的金色齐肩卷发披散下来，中和了冷硬的鼻梁，他神色困倦，像是打了个盹刚睡醒。
“还真给你们把游戏赢了。”10号摇了摇头，似乎打算之后加大难度。
他瞄着从身旁冲过去的棕褐色长发的女性，目送对方冲向恺、言诺和米埃的落点，感慨道：“哎呀，本来中台外的向导也没多少，怎么这么多都被哥哥我遇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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